将军的前妻(330)

于是虽然非常难以启齿,我还是对龙煌灼说了离开的话。

龙煌灼显然也知道京城的形势,沉默片刻后,并没挽留。只亲自送我上官道,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临分别时,龙煌灼温和道:“左相真有心在这次判国的话,你回去实在危险。”

我答道:“危不危险我都要回去,既然已经是龙御夜的人,有皇宫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龙煌灼望着我,“夜不在京城,你贸然回去,我不放心。我让我的人随你回京,以后就听命于你。反正,我……也用不了他们多久。”

“我谢谢你的心意。只是,龙御夜想必也早察觉了左相的祸心,他敢离京那么久,京城里的一切,定然都安置妥当了。左相没那么容易得逞。”倒不是有意褒扬龙御夜的未雨绸缪,以前没觉得,至今想来,我在宫中插科打诨与表姐作对,每每龙御夜肯包庇与纵容我,怕是意在借我的手打压皇后,以达到他打压左相势力的目的了。

龙煌灼自嘲地一笑,喃喃道:“是啊,夜定然安置妥当了。”

官道已经在脚下了,离别在即,我也不想多做停留,只怕再耽搁下去,我真的再不想离开他了。不再看他,只一挥马鞭,驾马离开。全然不去想身后那道灼热目光的凝视。

然而不顾一切地策马不过半里,却勒了缰绳,住了马。

马后面明明什么也没有,我的马也自主地掉转头去,看着后方嘶鸣。

我本恋恋不舍,犹疑地想回头去,骏马通灵地这般流连,我再顾不得其他,不断地挥鞭,向来路驰骋而去。

当相互拥有已成为一种奢望,那么,能多看对方一眼,能多片刻的相处也是好的。

哪怕相隔两地,厚厚的宫墙里,阴霾的雾气,以后无数个日夜里不得不掩饰自己最原始最冲动的情感,只要此刻,能用心灵最深处的触觉,去感觉对方的存在,也是一种幸福。

虽然这种幸福,可能会以日后无数个夜晚的相思和哀伤为代价,但只在这片刻,能相知相守,我也甘之如饴。

龙煌灼果然还在原处,李制等人远远地守护着他,唯他一人站在官道的路口,黯然神伤。

眼底的黯然,在看到我策马回来的身影,黑眸明亮跳动着一簇火焰,下一刻,我们俱都下了马,我什么都顾不得,只是朝那个正对我张开双臂的男子奔去。

“子郁……子郁……”我嘶哑地低喊着,抱紧他,忍不住偎身在他瘦骨嶙峋,却仍然宽阔温暖的怀抱中,泣不成声。

所有的隔膜,以自重拼凑起的疏离,随着我唤出往昔最亲昵的他的名字,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如一层薄瓷的外壳砰然碎去,涌动的深情和悲伤无可掩饰。

龙煌灼勉力保持着的恬然神情,终化为绕指柔,圈圈层层将我缠绕包裹,呻吟般的低喊,“无衣,无衣……我的无衣……”

那温润的黑眸哦,已迅速被叠叠而上的雾气蒸满,迅速凝结,滴落,滑下依旧苍白的面庞,滚落到我的后颈。

即使他没了武功,病疾已久,身体早已虚空,箍紧我的双臂的力道,依然是似要将我揉进他骨血里的极致。

我仰脸看他,他冰凉的手指抚过我湿了的睫,为我拭着泪,涩声叫着我的名字,说着别哭了……

可他漆黑的睫上,晶莹挂着的,又是什么?那苍白面庞倏忽滑至的,又是什么?

我颤着手抚上那熟悉的面容,隔了三百多个日夜没碰触过的面容,失声哭道:“子郁,你还是我的子郁吗?”

龙煌灼顺着我的话音颤声答道:“是,永远都是,煌灼永远只是无衣的子郁……”

“子郁……”再也抑制不住,闷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头顶的白云似在眼前旋转,这一生,谁误了我?又是谁误了我的子郁?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交汇在一起的泪水,熨烫着彼此的心,又渐渐凉开,挚热和冰凉的交织,让我哭的手足无力,只是伏在他的胸前,气哽声塞。那久远的竹叶清香,吸入肺腑时沁人心脾,更让我心旌神移,我勾住他的脖子,近乎贪婪地呼吸。

恍惚又回到了一年前天湛蓝水澄绿的岁月,我身边的人还是他,物是人不非。

可梦一醒来,注定的现实横越在我们中间,像一道迈不过的鸿沟,将我们彼此生生隔开……

过了今日,他自有他的风流温雅,在红尘万丈中自在漂泊,流浪的累了,或许就安定下来,或齐人之福,或孤家寡人;而我,常伴君侧,侍奉他人。我们几乎不可能再有交集。

我们珍惜眼前这一刻,龙煌灼紧紧抱着我,他掌心的凉意,胸膛的温暖,透过我的衣衫,点点浸润我的肌肤。即便仅仅这样的相拥而坐,也是千金难买,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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