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狮子(128)

余飞心里头却乱了一下:既然兰庭他们都知道她那段时间在那里驱赶刘军了,倪麟和师眉卿是不是也知道了?会不会又引起什么误会?

那个师弟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口误,余飞不来缮灯艇,还能是因为谁?登时恨不得打自己耳刮子。还是那个大师兄解围说:“今天余飞不就来了嘛!来来来!喝起来喝起来!”

众人一片嚷嚷“喝喝喝!”酒很快又没了,兰庭出去扒着门框喊老板送酒进来,转身又把门带上,回到座位上摸着肚皮说:“哎呀,喝酒真爽!”

余飞教训他:“就这一回,以后不许喝了!”

兰庭喝了点酒胆子也壮了,怼余飞说:“飞师姐,瞧你现在喝酒的爽快样儿,这一年多肯定没少喝,你还教训我来了!”

余飞:“诶你这小豆苗子,现在腰板儿直了不把我这个亲师姐搁眼里了是吧?我当时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

兰庭气道:“我来的时候都十岁了,谁让你把屎把尿啦?!”

他们就笑闹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老板送酒过来,兰庭又嘟囔着起身去催。开门刚喊了一声“老板”,登时被眼前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后退了两步,战战兢兢地站在墙边,纤瘦的身板还有点发抖。

整个包厢中都是死寂。

老板跟在那来人的身后,还伸手伸脚地想要劝上两句,但见来人冷若冰霜,唉声叹气了两下,又灰溜溜地走了。

倪麟一身薄绸长衫,站在包厢门口。包厢里酒气冲天,空的啤酒瓶子和酒杯倒得满桌都是。

他冷冷地说:“谁让喝酒的?”

众人沉默。

余飞坐着,胳膊肘撑在墙上,手指撑着头,一脸的叛逆和傲慢,说:“我。”

倪麟扫视了众人一眼,说:“你们都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不决。

倪麟说:“不想我告诉艇主,你们就回去。”

余飞说:“大家先走吧,要是让艇主知道,就是我连累大家伙儿了。师叔顶多骂我一顿,还能把我怎样?”她向大家挥了挥手,没事人一样:“快走吧,日后再会!”

大伙儿在倪麟身后向她做出了“保重”“小心”“服服软”之类的口型,鱼贯而出。

余飞背靠着墙,手指拿着一根筷子的顶端,懒洋洋地挑了挑碗里的爆肚,说:“师叔吃了吗?没吃坐下来吃点。”

倪麟背着手站着:“你黄汤灌多了,还记得我是你师叔?”

余飞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不当你是师叔,当你是什么?”

她这人骨子里,天生带三分妖娆放浪,一喝酒,便更是藏不住。她坐在凳子上,凳子靠着桌子,她的肩背却向后贴着墙,如此不正经地半仰坐着,修长的身段却尽显了出来。

倪麟一言不发走过去,一脚把她坐着的凳子踢飞出一米之外。

余飞也是腰劲练得够足,凳子飞出去了,人却没倒,肩背顶墙,小腿一收腰肢一挺,人便站了起来。

倪麟冷冷地问她:“你这一年多干什么去了?”

余飞说:“你早不是我师叔了,没资格教训我。”

她还毫无顾忌地反了个酒嗝。

倪麟冷笑了下:“我没资格,现在还谁有资格?”

余飞恨之入骨地瞪着他,拔高了嗓音吼道:“从我要被赶出缮灯艇,你留都不留我一下开始,你就没资格了!”

倪麟忽的拿起桌上的一大杯凉水,全泼在了她脸上!

他斥道:“你清醒点行不行!我留你做什么?倪派擅长的从来就不是老生,是旦行,你师父招你进来,只想让你做我的陪衬,你留在缮灯艇有什么前途?!”

余飞脑子里“轰”地炸开。

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思索。

有太多的东西,猛然之间涌入她的脑海,颠覆着她所有的记忆,冲击着她过去感情上的所有根基。

她的身体晃了两晃,手撑在桌子上勉强站稳。

她想起来,是的啊,倪舸最擅长的就是旦行,倪麟作为倪家的传人,自小就练的是唱旦角。小一辈弟子里被倪麟单独挑出来教的,也是最会唱闺门旦的兰庭。

而她呢,从小练扎实了基本功之后,就被安排着和倪麟一起唱。她那时候多高兴啊,立志一定要唱到最好,这样才配得上倪麟。所以在师父教她之外,她不知道又下了多少的功夫,去琢磨和学习老生的唱法,去锤炼她的唱功。

她却从来没有想过,缮灯艇从来就没想让她成为一朵花,而只需要她做好一片绿叶。

可她偏偏要开出一朵热忱而炽烈的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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