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狮子(129)

“我以为以你的秉性,离开缮灯艇后自己也能走出一条路来。你想去读戏曲学院,很好,你的导师那边,我向他推荐过你,说你的根骨非常好。但你后来又在做什么?”

他“啪”地一声,把一个套着粉色小熊手机套的手机拍在了桌上,手机里放出一段录音,“兰花指捻红尘似水……”妖妖艳艳,正是那晚她在语音频道唱的《牵丝戏》!

“这是你唱的吧!”

倪麟从不曾如此发过怒。

他一向是温文中带着冷,余飞从不曾见过他这般生气。

她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望着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在缮灯艇听见一个打杂的女孩子放,别人听不出,我还能听不出?!你这唱的什么东西!我教你唱了十年的戏,是让你去唱这些狗屁不通的垃圾货色的吗?!”

他何时这样声色俱厉过。

他何时这样口出恶言过!

这一句句一声声,比当年落在她背上的钢鞭还要让她疼、让她痛苦、让她羞惭而揪心!

而他还在说!

“你会是棵摇钱树——要是为了缮灯艇着想,我不会放你走。但你是个能成龙成凤的人,我不能让缮灯艇这个浅滩拘着你。你余飞,是要展翅高飞的人,不是一辈子扭扭捏捏唱朵风流海棠花。我望你出去后能唱失空斩,也望你能唱文昭关!但你都在唱些什么东西!风荷吗?风荷这名字配得上你吗!”

余飞在倪麟面前深深低下头来。

她浓密的长发垂下,遮住了脸庞。她的十指紧紧地抓着桌布,指根的骨节高高耸起,苍白而无血色。桌布上铺着一层塑料布,也被她尽数抠烂。

倪麟望着她,手微微往上抬了一下,又背了回去。

他冷声说:“你要是敢在我面前哭,我就当不认识你。”

他又说:“你好自为之吧。”

他拂袖而去。

余飞自他身后叫住他:“师叔。”

倪麟止住步伐。

余飞自他身后说:“我去年在佛海边上赶刘军的事情,你和师叔母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倪麟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说:“知道,你以后不要再去做这种蠢事。”

余飞问:“师叔母没有不高兴吧?”

倪麟说:“她没事。”

余飞说:“我其实是怕他伤害师叔母,没别的意思。”

倪麟转过身来,说:“那个孩子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总放在心上。”

余飞低下头,一声不吭。

“倒是你——”倪麟说,“那个叫什么弱水的,当着几万人的面向你表白,我查过他的照片,想起来去年十二月底,他来缮灯艇找过我,问你去哪儿了。”

“弱水?他去年来找过我?”余飞惊讶道,“他怎么知道我就是余飞?”

倪麟冷冷道:“我怎么知道?他一嘴的谎话张口就来,你最好少和这种不三不四不男不女的人来往,他只会毁了你!看看你现在,都堕落成什么样子了?一脸的风尘相!”

倪麟离开了。

余飞独自一人在包厢中怔然许久,终于又抬起头来,缓缓往外走。

她在收银台结了账,走到餐馆外面,见那里停着白翡丽的车,白翡丽抱臂靠着车头,望着远处迷茫的夜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飞叫了他一声:“白翡丽。”

他转头看见她,走了过来。他仍然是之前那样的打扮,只是在灯光下,带着一种疲惫的苍白。

她问:“你什么时候到的?”

他说:“刚到。”

“怎么不告诉我?”

“你这不是出来了?”他给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余飞坐了进去。她的酒确实喝得有点多,刚才被倪麟一杯水一泼,清醒了些,现在却有更大的酒劲上来,令她昏昏欲睡。

白翡丽开车把她送到她小区楼下,她已经睡得很沉。白翡丽摇醒她,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她搬上了三楼。

进了她的公寓,她便立马贴上来,抱住他的脖子吻他。

她说:“我也想你的……”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紧闭着双唇,任由她急迫地吻他的嘴唇,他的下巴,他的脖子。

他看着她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衣的扣子,解到第三颗的时候,他忽然问:

“余飞,我是你的狮子吗?”

她茫然地瞪着一双微微翘起的凤眼望着他,十分的无辜又无知。

他又问:“是吗?”

她“哼”了一声,不回答,却去吻他精巧的锁骨和锁骨间的峡谷,又解开他的一颗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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