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宾馆之最后的王公(28)

彼时显瑒其实没睡,明月带来的一身复杂新鲜的臭烘烘的味道冲到鼻子里,登时更清醒了,他用被子捂着鼻子,心里其实觉得格外好笑,照着她的屁股轻轻踹了一脚,明月顺着劲儿就掉在了地上。床也不高,下面还铺着厚毛毯子,就算是大头朝下又能摔伤到哪里去?可是明月在下面半天没有动静,显瑒爬到床沿上一看,她面朝下面,一只手卡在自己腰眼上,一动也不能动。

“怎么了?”

“腰,腰闪了。”

他想要把她抱到来,明月大呼小叫地喊疼不让碰。于是半夜叫了中医和跌打师傅,开了汤剂膏药,又嘱咐好好休息不让乱动。明月因此得偿所愿,捞到一个多月清闲睡觉,再不用对另一个人开放了身体,一下一下地数着数入睡。

那种感觉奇怪而且执拗。她觉得自己的心里郁结了很多很多的不满,怨气跟着每一次呼吸出来,能杀死茂盛茁壮的植物,她的五六盆兰花可能都是因为这个死掉的。

这种怨气并不针对任何别人,她不恨彩珠,不恨年迈的福晋或者传闲话的下人们,更不恨小小的,指着她的鼻子叫她“狐狸”的兵兵。福晋是有恩于她,而她确是对不住彩珠,只不过她自己并不是始作俑者,如果她能选择,她可以对得起她们任何一个人。

所以究竟是谁不问她是否愿意就剥夺了她选择权利呢?

谁让她被当做一只狐狸,以一种不伦的,耻辱的方式让她变成被所有人忌恨的对象呢?

谁弄疼她初育的身体,在她疼痛中寻找快感和欢乐呢?

归根结蒂,谁让她失去亲人,身陷囹圄,像残忍地剥削每一个工人血汗一样剥削她的青春和生命,又认为理所当然,对此毫无歉意呢?

她对这个人的不满和怨恨越来越多,越积越深,因而总是更加想法设法的去疏远去讨嫌,却又总觉得这些小动作不疼不痒,渐渐变得无聊至极。像每一个逆反期的孩子一样,她被怨恨和荷尔蒙叫嚣着鼓励着,要去发泄,要去闯祸。

第十五章

风波的源头是发生在六月中旬的一场食物中毒事件。岐山路第二小学的二百多名师生在一天午餐之后开始不同程度的呕吐和腹泻。其中一些情况严重的被立即送入了就近的医院。六个学生与两位老师极其危重,几乎有生命危险。他们陷入了昏迷状态,数日后方醒来,脏器严重受损。

地方安保部门当即立案调查,质询了二十多位向岐山二小提供伙食的商家和小贩,化验了他们的产品,最终确定了有毒食物来自一家叫做“大磊酱园”的调味品商号,其卖给岐山二小的酱油和豆芽含有大量的黄曲,这正是师生们食物中毒的罪魁祸首。大磊酱园是浙江商人开了四十多年的老号,一直以来质量过硬,产量大而且稳定,供货范围覆盖了辽宁全省,甚至黑龙江和吉林的部分地区。而是它忽然之间犯了官非,几乎害了人命,一夜之间,大磊酱园被砸了酿酱油和陈醋的大缸,封了商号和产业,关门停业,等着治罪。

地方媒体积极报道宣传了这件事情,老百姓拍手称快,但是很快就感觉到了更重大的不安和危机:如果这样正规历久的商号生产出来的东西都不可靠,那么其他的酱园就可靠吗?如果酱油不可靠,那么食盐可靠吗?蔬菜可靠吗?粮油可靠吗?

新闻分成大新闻与小新闻,报道力度和所占版面各不相同。刘南一的父亲刘主编在头版安排了食品安全的报道之后,收到上面的指令:也是在头版,但只用半块豆腐的面积发一篇关于军政府与日本粮农企业签署合作协议的时讯。放在右下角,不大不小,当成个好消息给予正式的公布和肯定,但是不能太过张扬,不能让老百姓觉察到某些必然的因果关系。

明月当时混在南一的家里玩,刘先生回了家就问妻子,家里还有多少米面油盐?刘太太说,够,没急着买,最近不是东西不好吗?刘先生道,快,多拿些余钱出来,屯一点。屯多少啊?能屯多少就屯多少啊。刘太太依言存了一菜窖的食物。

就在刘家屯粮的同时,一艘满载着调味品和袋装大米的巨型货轮从日本启程抵达了大连港。刘先生的报纸和其它各报同仁都被命令进行了相关报道,还统一发了照片,以兹肯定:确有货船舶来日本食品,卫生安全,价格不贵,即将投放各地市场。

之后不久,老百姓在不同的杂货店,小铺和市场上发现了这些日本货,它们起初果然不贵,酱油的味道鲜美醇厚,大米饱满香甜,而且包装精美,你看,这饼干盒子上面还有漂亮的歌伎和滑稽的力士呢……这些日本商品迅速地借助危机占领了市场,可是没有人知道,每段时间之内在大连港靠岸卸载进口商品的数目根本跟不上辽宁,黑,吉以至东北全境的消费速度,也就是说,运来的日货只有一份,而老百姓买到的确是五份,四份的差额从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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