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夷译字传奇(36)

韦小钟一手小心翼翼环过他的腰背,将叶轻抱得半坐起来,一手拖过两个大靠枕塞在他身后。叶轻上身有伤,为方便换药仅着了单衣。韦小钟隔着薄薄衣料触到他结实的背肌,竟然心中一荡,颊上飞红。

到底他在她心中还是不同了。

叶轻重伤不醒的时候她内疚得日日陪伴左右,想起那许许多多的过往,才意识到这个一直寡言少语的叶轻,已经成了她生命中再也无法抹去的一部分。

他教她骑马射箭,教她武功,给她喂招的时候被她弄伤,从来都是悄悄包扎。他是叶家众星捧月的幼子,叶夫人心疼问起,他只说是自己练功伤的。她在武英殿犯了错,常常故意栽赃给他,他也从不辩解默默代她受罚。

她不似其他侍读生有家中双亲疼爱,逢年过节,他常有意无意地丢些应时的礼物给她,一脸鄙夷道:男儿家最不稀罕这些物事儿,赏你了。她委屈了,难过了,也总是他像棵树一样默不作声地杵在她身边,任由她耍小姐脾气去折腾。时不时他故意触怒她,让她暴打一顿去发泄。

……

他从未说过他爱她,甚至一丝暧昧的表现都没有。对于他这样冷如冰山的一个人,说“情意”都觉得奇怪。她毕竟是个出身三公之家的少女,青春初绽,年华正好。她爱的可以是虞少卿儒雅睿敏的气质,可以是陆挺之谈笑风生的优雅,甚至可以是莫飞飞穿花拂柳的风流,唯独不会是叶轻这样一个不会甜言蜜语、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将。更何况,在明严这样一个几乎完美无缺的人面前,有谁不会黯然失色?

直到她蓦然回首,才发现她其实根本不了解叶轻。

……

当然,以上只是我们怀春少女韦小钟的如烟思绪。已经被她改头换面赋予了“叶密风轻”般初夏意象的叶轻公子,再一次以行动说话,无情地粉碎了她旖旎纠结的少女之梦。

叶轻看着小钟颊上飞红,心中一荡,伸手把她抱过来亲了一口。

韦小钟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叶寡言!你干嘛!”

叶轻面不改色心不跳:“亲你啊。”

韦小钟气得手脚发抖:“你、你,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亲我!”

叶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都过门了,亲一下不行?”

韦小钟目瞪口呆,“你们娘俩合起来坑我,怎能作数!”

叶轻摊开双手靠上枕头,两眼一翻望着帐顶:“药凉了。”

“……”

她自以为重新认识了叶轻,其实,她还是不了解叶轻……

在自家府中,叶轻公子展示了纨绔本色:坚决不肯自己喝药。

秉着伤者为大的原则,想着自己未报的恩情,韦小钟忍辱负重,一勺勺喂叶轻公子喝了药。又开了食盒,取出热气腾腾的各色汤食来哄他吃。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便别开了眼,絮絮叨叨讲起宫中朝中的趣事轶闻来。

“挺之和段昶都入了朝,挺之任了吏部考功员外郎,段昶任太常寺协律郎。陆家人高兴得不得了,陆老尚书每天还是绷着个脸,估计憋笑快要憋出内伤来了。段昶阶品虽然低了些,不过他向来豁达随意,据说颇得太常寺卿左大人的赏识。”

“飞飞自然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花花公子死样儿啦。左杭和林玖脱了玩性,现在都特用功。最有趣的事情你可能想不到,鸾郡主之前那么讨厌括羽,变着法儿地欺负他,现在却粘他粘得要命,你说这是不是欢喜冤家?只是可惜了我们的小林玖了,酸得像喝了好几坛老陈醋似的。”

“括羽这小子还真挺懂事的,知道你受伤后就设法向南越通了信,让那边的驻军托人带了续断、赤灵芝还有南洋血燕过来,昨儿刚到,就寻着我让我带给你。”

……

“太子呢?”

韦小钟的语声戛然而止。

一直避而不谈的这个人,却被叶轻主动提及。

这些日子,她反反复复地想着那晚上的事情。

金辂,为何是金辂?她小小一个行走晚上出宫回家,竟然要动用太子御用车辂,未免逾制。就算是担心她的安全,一架普通步辇,哪怕是一匹马,让叶轻护送也足够了。太子平日即便亲自出行,若非彰显天家威势,也甚少使用这高一丈二尺二寸余的华贵金辂。

她在受宠若惊的恍惚心思中,稀里糊涂地做了太子的替身。

想清这一层的时候,她怒极伤极。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对主人死心塌地的狗,摇首摆尾地吃了主人投来的一根大骨头,心中感激涕零,却没想到这根骨头是淬了剧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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