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薄命,人生无常。可是人命就该这么低贱么?权力和阴谋面前,一切都太卑微。
左钧直失魂落魄,繁楼繁华依旧,人声鼎沸,她脑子里却只有最后明严的那句话,来来去去回荡。
“左钧直,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让她整个人都炸了。他认识她!他怎么会认识她!
左钧直太聪明,聪明到这句话足以让她害怕到死。
你,左钧直,我认识你,我知道你的一切,知道你父亲左载言的所有罪与罚,你,逃无可逃。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希望你能明智地活着,我将来能见到的,可别是一具尸体。
……
“左钧直!”
左钧直唬得跳出三尺之外,刘徽怒道:“爷又不是鬼!你怕成这样作甚!”
左钧直呆了呆,顿时只觉得刘徽无比亲切,歪歪扑过去抱着他的袖子“哇”地大哭起来。之前刘徽虽然总欺负她,但哪里有今天之事来得可怕?现在她活着出了那阁子,见到刘徽竟像见到了亲人一般。
刘徽被她出乎意料的举动惊了一下,直觉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半拖半拎地把她带进了旁边的空阁子,嫌恶道:“这鼻涕眼泪的,爷今儿刚换的新衣!”
左钧直哭了会儿,抽着鼻子道:“我是说呢,还是不说呢?我说了就要害死你了,刘爷……”
刘徽忙道:“那你还是甭说了。你这个闯祸精,说你把天捅了个洞爷都信。”
左钧直拿他袖子抹脸,一抽一抽道:“可是我好害怕啊,葳蕤死了……我也差点死了……”
刘徽脸色大变,握着她肩膀道:“葳蕤死了?葳蕤不是被那海帮二帮主沙荣点了作陪么?”
左钧直点头:“都死啦,都化成烟啦……刘爷,我不能说是谁,真不能说……”
刘徽见左钧直浑身发抖,心知此事不大简单。这丫头向来镇定得很,颇有自己的主见,若是小事不至于被吓成这样。也不知那人究竟是谁,令左钧直如此忌惮。而左钧直亲见了之后现在还能活着,那人对她若不是留情,便是别有用心。他轻轻拍了拍左钧直后背,却一眼看到她月白袍子后面小小一片殷红,惊道:“丫头你受伤了?”
左钧直楚楚可怜地昂起头来,巴掌大的小脸了无血色,两根清淡的小眉毛拧在一起,抽抽噎噎道:“刘爷,我肚子好疼……疼了好久了……”
刘徽一摸她手,冰凉。脸色顿时黑了,拉开阁门吼道:“刘歆,去把翛翛叫来!”他从多宝阁里取了个罐子,拨出点黑乎乎的东西在杯子里,暖水釜里倒了热水,拿着杯子“噌”地搁在左钧直身边的桌子上。“喝!”
左钧直见他面色发沉,害怕道:“刘爷,我是中毒了么……”
刘徽目露狞色,语调森森:“是啊,你中了江湖剧毒月见红,以后每个月都会血流不止,喝了爷这赤砂甘水才能好……”
左钧直脸上唰地红了,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一场大惊吓后初潮突如其来,她只觉得腹痛如绞,完全没往月事上想。
丢脸啊……
☆、翊者翼也
韦小钟拎着个竹编红漆提食盒进了叶府,一路畅通无阻。待至叶轻房中,几个看守丫鬟知趣地退了出去。
静静躺在床上的叶轻双目紧闭,本就削瘦刚峻的面庞愈发清癯。
韦小钟把食盒搁在床头桌上,桌上还有一碗药汤。她探手试了试碗壁,还有些烫。
她坐到床沿,轻唤了声“叶轻”。
床上人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极其微弱。
“叶寡言!”
韦小钟提高了声音,语中带着丝丝的怒气。
“喂我说你给鼻子上脸了是吧?每次我来你都装昏迷,看我担惊受怕哭哭啼啼的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昨儿我是真害怕了,你再不醒,我只能把自己送进叶府来做牛做马,承欢叶大人和叶夫人膝下来解他们丧子之痛。你娘居然还陪着你来设计我!若不是你二嫂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告诉我你早就醒了,我今儿可就真的换了丫鬟的衣服进府了!我好歹也是堂堂三公之后啊!”
“喂叶寡言!”
韦小钟见叶轻仍然半点反应没有,气得抬手要打,念及他重伤未复,又悻悻地垂下手。想了想,作势起身,果然手指被握住,拉得她重又坐下来。
叶轻睁了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却被捏紧了不放。韦小钟微羞,道:“我、我扶你起来、喝药。”叶轻方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