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女(8)

新闻里只说火并,没料到还有这么多内幕。契爷当真厉害,别人躲祸是落荒而逃,他抬抬脚,新仇旧恨一起被踩下去,连他影子也抓不到。

靳正雷懒洋洋地伸直腿。

椅子上那位逆光坐着,微微垂着头,后窗的夕阳斜she而来,照得她半边脑袋像晕了层金光。

一只鸳鸯眼的白猫蹑手蹑脚地挤进门,四处看了看,走近前一跃上她膝盖,她轻声唤了个什么名字,然后那只猫在她腿上转了两圈,安稳地卧了下来。

他好奇:“小不点,我说的你能懂?”

“我契爷说要退休,和兴jiāo给内堂的龙五叔之后,听说外堂的七叔、瘸脚七就不太开心,后来闹脾气才有了新和会。”

靳正雷有些愣怔,难怪ICAC找了上门。“你……你们还知道不少内qíng。”

那又如何?那也不妨碍华老虎拿她们母女做幌子,引得所有人追她们母女去了西面,自己从东面安全离境。美若纤细的手指稳定而温柔地抚摸戴妃的背毛,白猫开始低低地扯鼾。

“为什么不去找份工作?和兴不好混,契爷一走龙五叔镇不住的,瘸脚七狠多了,跟瘸脚七也比跟着龙五叔qiáng。”

靳正雷扯动一边嘴角,笑得yīn邪。华老虎一走,和兴就是一盘散沙,乱中取胜辟出英雄道,他贱命一条,没什么好顾忌的。

当然,这些事qíng小不点未必能懂。

他放下杯子,同时门钟叮咚,三人目光投向前廊方向。

玛利亚小跑着进来,“大小姐,门外有两个差人。”

七姑惊呼一声,靳正雷神色凛然,手探进腰间。

美若的目光停留在他手上,吩咐说:“告诉他们,家里没男人,不方便招待男客。”

听见这话,靳正雷表qíng略微放松。

“……他们说是廉署工作人员,叫何、何昭德。”玛利亚不明白新近成立的廉政公署主旨就是为了彻查差人,以为和差人无异。

靳正雷明显松了口气,美若不齿地瞥他一眼,对玛利亚道:“和何先生好好讲,没有搜查证别想进詹家大门。”

玛利亚的脚步声消失良久,美若将目光由靳正雷的腰间移向他镇定如初的面庞,“那是什么?”她问。

“你想看?”他笑了笑,“我的枪。”

☆、第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青蟹——旧版港币十元是绿色的叫青蟹,五百元叫红衫鱼,一千大元叫大金牛。唐楼——看下图,七十年代香港上海街。 骑楼就是伸出来那截,南方遮雨,广府以南很多类似的建筑。

恒指由新年开始一路下滑到500点,詹家的独门小院终究保不住,chūn天时一家人由宁波街搬进樱桃街的唐楼。虽则同属油尖旺区,但明显的,在地图上离港岛更远了一步。

詹家负担不起工人,辞退了司机陈叔和菲佣玛利亚。玛利亚哭花了黑胖的脸庞,连说不舍得。至于七姑,由落地起吃穿用度都在詹家,不是家人,胜似家人。

华老虎走后,和兴大乱,龙五叔焦头烂额的,只托手下送了一笔安家费来。反倒是把和兴压制得死死的新和会老大瘸脚七有心照应,旺角樱桃街一带是他的地盘,詹美凤母女的新居就是他提供的,不久后詹美凤便正式开始在瘸脚七的夜总会里上班。

现在的欢场不比以往,早前的红舞女多少有些端着,客人也愿意捧着,求得就是你来我往调qíng的趣致。如今世道不同了,大家没那么多时间磨蹭,有钞票的就是大爷,花钱看心qíng,而心qíng则看伺候得好不好。

母亲脾气越来越bào躁,美若不耐烦吵架,下课便去做兼职。

新年里她终于迎来了初cháo,chūn意萌动时她的胸脯有奇异的胀痛感,然后缓缓涨出两座不起眼的小山丘,遗憾的是个头只长了一英寸不到。

她下课仍穿白衫黑裙条纹领结的校服,露两条嫩生生的小腿,行走在樱桃街上,娇怯怯地笑,扭着腰说“只是破费你两张青蟹啧”,将被她吸引的怪伯伯和色叔叔们带进街尾一座唐楼,jiāo给私娼馆的仙婶和大姐姐们。

做成一单皮ròu生意,私娼馆的老板娘仙婶会给她一元提成。遇见好客人,也会丢给她好几个硬币,在她煎蛋般的小胸脯上揩把油,调笑说:“妹妹快点长大,到时候帮衬你生意。”

她笑嘻嘻地避开魔爪,接过打赏收下。

对这种伤风败俗的行径,七姑曾表示过qiáng烈的反对。詹家一个女孩儿如此,第二个眼见着也将重蹈覆辙,她着实难受。可美若只需拿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哀求地看着她,七姑便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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