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便落满了南山(32)
楼上比不得楼下,不常开,连完整的桌椅都少见,断了腿的桌椅随意摆放着,上面落着两层灰,可见无人打理。
衣角蹭上桌腿,晋秋瞧着那隐隐的灰色就来气,撒开覃一沣的手:“你到底要做什么?”
“想跟你谈谈。”
“谈。”
晋秋扔下一个字,转身往窗边走,费力地打开扣死的窗户。风进来扬起薄薄的灰尘,她挥手咳嗽两声,脸色跟着黑了一层。
“你跟孟珒修……”
“少管闲事。”她打断。
覃一沣语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跟孟珒修,散了?”
他不知道该用哪个字来定义他们两个人现在分开的关系,一个散字,都是他在来的路上想了许久才想到的字眼。
“跟你有什么关系?”晋秋这几日所有的阴郁情绪都在听闻“孟珒修”三个字时倾泻而来。
“没有关系。”他停顿,“只是想知道是与不是。”
他眼神灼人,看得晋秋浑身不舒坦,双手抱在胸前,竟感觉有丝寒意。
“是。”究竟是在他的压迫下,还是在她久久烦心的苦闷下说出这个字,晋秋不知道。她转身同他对视,在悠悠飘散的细小灰尘里,她却好像看见了覃一沣突然的一丝轻松。
他嘴角轻轻上扬,好像在嘲笑,仿佛回到了在翠轩楼的那一日,他问的那句“当真信了孟珒修会娶你的鬼话”。
竟然叫他先预料到了这结局,即便是她跟孟珒修提出的分开。
楼下还在吵闹着,不知道是谁输了,输了多少,竟号啕大哭了起来。断断续续的哭声钻进晋秋的耳朵里,叫她也红了鼻尖,眼睛里缓缓淌了泪珠子出来。
“嘲笑我的话不用说了,你要是觉得好笑就笑。不过你要是敢笑出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她指着窗户,不过两尺的距离,站上去只要片刻。
她自己也觉得有够无理取闹,可是她听不得覃一沣的笑声,那就像一把刀一样剜进她的心里。他在这里已经扎了许多刀,不能再剜一刀。这不公平,她只有一次赢了覃一沣,可是他已经赢了她许多次了。
她背身擦泪。
眼睛被人蒙上,轻轻地将她眼角的泪也擦了去。然后一只手覆在她的脑袋上慢慢揉着,沙哑的声音穿透进她的心里。
“你哭了,我难受。”
比她更难过的声音,还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她听见他又说:“晋秋,就算是你指着我说我是你的杀父仇人那一刻,我也没有这样难受。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昵喃的话在她的耳边轻飘飘地荡着,她想伸手去抓,手被身后的人紧紧攥着。
耳边的发丝被人厮磨着,她竟忘了要推开他。
晋诚跟着斗三两来长旧里的时候,已经寻不见覃一沣的影子。晋秋就站在二楼的楼梯边上,一只脚正要落下来,被楼下的晋诚给叫住了。
他跑上楼梯,扯着晋秋的手,瞧她眼睛红红的,沉着脸问:“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说着就撸袖子,转身的片刻被晋秋给拉了回来。
“晋诚,回去。”她开口。
“姐!”晋诚不依,仍嚷嚷着。
“回去!”
这一声,叫楼下的斗三两也吓了一跳。
晋诚不敢不听,弯下腰,背着晋秋往回走。他走下楼梯,跟斗三两说:“你帮我打听打听。”
虽然声音小,但他还是回头瞧了晋秋一眼,才发现背上的人痴痴傻傻,根本没在意他说的什么。
话只说了半截,可是斗三两明白晋诚的意思。在他去寻晋诚的期间,晋秋跟九爷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得打听清楚。
晋秋一直痴傻到半夜,屋里晋诚给她留着灯,一张字条落在桌上,写着饭菜在厨房里热着。
她推开门,没发现蹲坐在门边的晋诚,一脚踏出去才觉得不对,脚下是软的。下一刻,惊叫声就传遍了整个院子。
“你在这儿做什么?”晋秋蹲下身,瞧着疼得龇牙咧嘴的晋诚。
晋诚揉着被踩得发青的小腿:“夜里凉,本来不放心你想叫你添件衣裳,到了门口不敢进去,就在这儿等着。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他还想说,被晋秋截住:“诚儿,你怕我吗?”
没头没脑的,她问得晋诚心里发毛,他颤颤巍巍地问:“秋姐儿,你是不是真的痴傻了?”伸手去探晋秋的额头,又被打了回来。
晋秋把他扶进房间里,从床边的柜子里翻出药膏。白色的药膏刺激,抹上一点就叫人喊疼。
晋秋蹙眉:“忍着点儿。”
晋诚老老实实地噤声,牙齿咬着下嘴唇,咬出一道印子。晋秋又说:“你喊吧,我忍着不打你。”
晋诚被她痴呆的话逗笑,正了正脸色,说:“不怕,从小就不怕秋姐儿,因为知道秋姐儿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