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便落满了南山(57)
刘母起身,请覃一沣坐。他摆手,上前拉着刘放的手,问:“还听得见吗?”
刘放说不出话,干裂的嘴唇张合,覃一沣凑上去。
“听……听得见。”
覃一沣回身,刘母明白他意思,退了出去。
覃一沣又说:“名单呢?”
刘放断断续续地说:“不知道,九爷,我没拿出去。”
“那刘叔……”他心里忐忑。
“他一早就知道我去查过,没提,警察一来,他便朝我这里冲了来。”
心里被石头压着,越来越沉。
从刘放房间里出来,晋秋瞧覃一沣脸色不好,问他:“孟老板出事,跟你有关系?”
覃一沣侧目,许久后说:“也许。”
他刚刚回过西苑,那时候从孟珒修房间偷出来压在抽屉最下层的文件和百家商铺的名单,通通不见了。
正厅里,刘克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他自十七岁便跟在孟炳华身边,他们以主仆相称,却是彼此最不能割舍掉的人。他们见证着对方结婚生子,将孩子抚养长大,随着时间累积成的情谊,在今日,将眼泪流干也说不尽。
孟珒修乱了心神,他没料到,他出去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就发生了如此变故。而他对这一切,却什么也不知晓。
晋秋跟覃一沣前后脚进的正厅,脚刚落进屋里,就听见刘克低吼一声,朝着覃一沣冲来,手里使着劲,狠狠掐着他的脖子。
众人去拉。
刘克吼:“是你对不对?你记恨老爷让你跟曼小姐成亲,又或是觊觎孟家产业,想借此机会扳倒他对不对?”
众人停手,纷纷愣神。
“他待你如亲生子,让你掌着商会的大权。他待你这般好,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刘克比覃一沣矮了一个头,踮脚使力,对覃一沣来说却微不足道。
他没有辩解,任刘克撒气。
厅里的人脸色变换了几番,等刘克使光了力气,跌坐在地上,还是忍不住捶胸大哭。
自始至终,覃一沣也没有说一句话。
晋秋就站在覃一沣身侧,听见他抽冷气的声音,她的手轻轻触碰他的衣袖。
覃一沣回身,摇头,告诉她无事。
孟珒修撑着手站起来,他一步步靠近,身上的力气好像被谁抽走了。他脸上悲恸,到覃一沣面前,抓着覃一沣的胳膊问:“是你吗?刘叔说的是真的吗?”
大厅安静。
只能听见孟曼新的哭声。
“是你吗?”他瞪大了眼睛,有泪水滑落下来。
孟曼新制止他:“哥哥。”
可他顾不上身子还没恢复好的孟曼新了,他盯着面前的这个人,眼里的恨意在熊熊燃烧。
他有片刻的害怕。
他曾经将面前的这个男人视作猛兽,侵入进他的生活,代替他陪伴在他父亲的左右。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对方做的,他要怎么去接受?
自他回国后,他们也曾剑拔弩张,也曾饮过同一壶酒。
这个他才接纳进心里的人,又在他的心上狠狠剜了一刀。
覃一沣拉着揪在他衣领上的手,让人辨不清喜怒的声音说:“先想法子吧。”
“是不是你!”孟珒修没有松手,他靠近覃一沣,一声怒吼,“告诉我!”
刘克怕孟珒修受伤,将他拉开:“少爷……”
身后,孟曼新昏倒了过去。
覃一沣推开他,及时接住就要摔倒在地的人。
“滚开。”孟珒修再顾不得覃一沣,抱起孟曼新回房。
刘克急切地喊着:“小姐,快去叫大夫来。”
覃一沣跟在孟珒修的身后。
“不准跟来!”孟珒修瞪他。
覃一沣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走远。
“她只是吓着了。”晋秋宽慰他。
覃一沣自嘲一笑:“所有人都不信我。”
晋秋拉着他的手:“我信你。”
告示很快贴了出来,就在警察厅外的灰色砖墙上。
上面列出了孟炳华的三大罪状:一、当年科考买官,仕途一路通顺,贿赂不少官员;二、手上沾有数十条人命;三、走私枪火。
无论拎出哪一条来,按律例都当满门抄斩,可今时有律法,罪不及家人。
消息传到孟家时,孟珒修吓得腿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床上的孟曼新身体虚弱,转头擦泪。
刘克俯身扶孟珒修,手腕被孟珒修反抓着。
“不可能,父亲才不会做这样的事。”他抬眼望着一言不发的刘克,“刘叔,你跟在父亲身边最久,你一定知道,他没有做这些事对不对?”
刘克被他晃着,却没有开口为孟炳华辩解。
刘克的默认,将孟珒修曾经的湛蓝天空彻底击碎塌陷。
覃一沣赶来时,孟曼新已经哭过一回,见他来,更是止不住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