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千里雨兼风(56)
凌清漪冷笑了笑,“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好,你想让我救你的皇后,也不是不可,那就要看蓼园子蛊和皇后,对你而言谁更重要。只要你毁尽所有的子蛊蛊虫,我便出手,如果你不答应,或是哄骗于我,凌君颂,今时今日的凌清漪,可不是当年任你们设计的小孩子了。”
凌君颂:“你……”
龙槿榆默默上前一步,与凌清漪并肩。
凌君颂面上一阵发抖,只好将目光投向了柴衡——柴衡维持着卓越冷静的神情,在凌清漪和龙槿榆看来只是格外装模作样,令人生厌。
他到底图谋着什么?若此多年,他渐渐走向权力之巅,几乎将凌君颂控制于股掌之间,又将朝中反对他的朝臣一一陷害致死或彻底逐出,眼看已无人能动摇他的势力,此时费尽心机让凌清漪回来,真的就是忌惮她自由在外终是隐患?还是真的只想解柴嘉柔的蛊?
柴衡微微躬身,开口道:“公主不该误会皇上,那些都是前朝老臣,根基太深,若不用些非常手段,恐难以掌控,皇上殚精竭虑,为君不易,公主常年在外,是不会懂的。如今奸佞之臣俱已伏法,除去蛀虫必然要伤元气,但是假以时日,朝政必将焕然一新,百姓安康,再无怨怼。如今看在公主的份上,皇上答应对堂秉文夏瑾怀和沈川尧都网开一面,已是仁厚了,公主只要为皇后娘娘解了蛊,自可随这些好友潇洒江湖,再也不受任何拘束,这难道不是公主想要的?至于子蛊,只要再无奸人意图不轨,皇上自然不会去用,是否毁去,又有何必要?”
这番话当真是有理有据,显得他的确无比理智镇定,而凌清漪仍是那个易怒浅薄的公主。
龙槿榆微微侧脸,看了看柴衡。
自从入宫,她便是百般集中精神,不曾松懈一刻,原以为等着的是万千宫兵腥风血雨,不想原是如此场景。两方对峙,凌清漪字字坦荡直白,柴衡却句句影射歪曲,她往常同是自在坦然惯了,当真心内作呕,听不下去。难不成为人臣者就是这样?是非黑白,善恶对错,全由他一人说了算,皇帝却诺诺少言,或动辄发怒,毫无君王之仪,更无君王之威。
“这种话就不必再说了吧?”凌清漪眯起了眼睛,“不过,你若就是愿意自欺欺人,那我也可以奉陪。我这个人从来不论对错,沈相,堂大人,在我眼中就是忠贞之人,就是数一数二的贤臣,堂秉文和夏瑾怀就更不用说了,你们动了他们,便是动了我,我话说完,怎么做就看你们自己。”凌清漪说完,看向龙槿榆,微微笑了笑,“我带你去瞧瞧乐华宫,槿榆,你猜猜看,今晚的乐华宫会不会像当年一样?”
今晚的乐华宫,与十一年前自然是天差地别了。
乐华宫久无人居住,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确实无人去管,这里虽并不荒凉,至少十分干净,只是本就地处偏远,如今看来,即便有宫人在前掌灯,也透露着一阵逼人的清寒。
两人缓步走着,此时倒放松了些,凌清漪神色莫名,低声道:“我不该来的。”
龙槿榆悄悄握了她的手腕。
凌清漪笑了一声,“槿榆,谢谢你陪着我,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答应毁了子蛊,但我也不想救柴嘉柔,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我们在这里留一夜,明天一早就出去,到时候便是天塌下来血流成河,我也不会留情。”
龙槿榆微微垂眸,“好。”
凌清漪怔了怔,倒是不由笑了笑,龙槿榆不解,“怎么了?”
“你说话的样子,和如云真像。”
这下轮到龙槿榆怔了。
凌清漪轻拍拍她的头发,“有你真好,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到我们身边呢?”
“我……”
“你和我们都不同,”凌清漪接了她的话,“但是有你在,我真的好安心,我现在,非常想去瑾怀身边,替他解蛊,给他治伤,再也不要和他分开,槿榆,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夏瑾怀会是陪伴我一生的人,但是,我也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现在,我们最美好的岁月,已经过去了,在远隔千里的十一年里,除了渺然的思念,我的生活,他的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真遗憾。能和一个人携手去做想做的事情,是多么美好的事?哪怕,有危险,黑暗,也是快乐的。我希望,你可以有这样的快乐。”
她们留在了空无一人的乐华宫,从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一切,刚刚开始。
清羹
把宫人们都遣了,凌清漪只给龙槿榆要了一碗莲叶羹。“若是厨房还能做的话,我想要一碗。”她如是说。
龙槿榆微微皱了眉,看宫人们恭谨退下,便道:“莲叶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