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番外(24)

作者:酒稷 阅读记录

磁带塞-进放音机里,经一段倒带的簌簌声,准确地卡到了故事开头。老式磁带保真能力确实不强,所幸现场声音失真得还不算厉害,能听出是我:“是啊,我来劝你。……你不要冲动,我不是警察,我是疗养院的人。……”

谢旭舟等录音又放了一段才问我:“现在能说说,那些话什么意思吗?”他的声调带着外科医生给病人拆线时的轻柔和果断。要我说,他现在该有底气“审我”了,老狐狸完全可以剥去良善亲和的外衣了

放音机的声响还在继续。就像不顾台下给好儿的闹声,仍一板一眼按照程式演下去的一台好戏。戏中人的妆面、头脸,都是扮来让台下人开颜的。

可笑极了,其间我和林秋一心平气和的谈话无一有幸被收录,能听得清楚的净是歇斯底里,净是些咆哮。

“……如果你现在跳下去死了,你将不会听到一句责备,不会感到一丝赎罪的痛苦,这算什么惩罚?……你若死了,不就辜负当时狠厉卓绝的自私了吗!” 当时我听起来好急,又岔着气,声音扯得极沙哑极破碎。

“……你要一遍遍在梦境里复习她的死亡,复习自己的无动于衷!于是黎明的曙光还未降临,你就会被噩梦惊醒!你强化每一点恐惧,每想到与她相关的事物就忍不住心悸!”我的诅咒携着高处的阴风呼啸而来,冲出网状的扩音器,散着寒气。

“……你总会想要了结自己,寻求一个永恒的解脱。可是你不能,你不配!哈,自私者根本不配结束借来的性命!……我们……根本不配结束借来的性命!”“我们”两字其实吐得很轻,含糊着根本听不清,可我就是在这话语里觳觫了,电流过脑般痛苦了。

他知道了,老狐狸找到方向了!他再不像以前所谓的帮助者那样原地转圈,徘徊游离。他已经拿到了能撬开蚌壳儿的铁棒,现在只差一个支点。我又惊又惧,努力缩紧蚌壳里痉-挛的嫩-肉,把自己藏得更深。然而过程中真正折-磨我的其实是,我心底产生了一种从前未有的道出一切寻求救赎的冲动。

我忘记了自己的规矩,我软弱了。我整个脑子里居然都是这样的哀求:我受不住了,宗哥你来救救我,好不好?

……

是我要疯了?还是,我本来就是个疯子?

等我再度关注自己的状态时,整个人已经蜷缩着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单手抠着椅背发抖。谢旭舟没想过我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也被吓到。他冲过来扶我,却被我全力挥开。

我用空闲的那只手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把和盘托出的想法咽进肚里。在心里狠狠啐了自己一口,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出去了,想要靠人拉你出这颟顸渊薮无尽地狱了!我扶着椅背挣扎着要站起来,结果用力过度,不争气的消化器官翻腾绞痛,促得我一阵干呕。

心理室里的动静太大,宗崎没敲门就冲了进来。他红着眼吼谢旭舟:“怎么?这就是你说的治疗!”谢旭舟答了什么我没听见,只知道宗崎抱住我的时候,我还在岔气干呕,想的却是,到十点了吗宗哥就来了?还是他一直等在门口?

我着意挣了挣,还想自己站起来,奈何头昏脑涨使不上力气,瘫倒在宗崎臂弯里。他抱着我本就重心不稳,再被一撞也坐到了地上。我急促地喘-息着,瞪着眼睛,目光却失焦,耳朵里嗡声很重。幸好窒息感还没到来,不至于像小时候似的休克。

宗崎托住我的双颊,指腹擦过被扇得发红的地方,再缓缓往上揉捏我的耳垂,帮助我放松。他凑近我的耳朵,柔声哄我,声音摒除了我耳膜上躁动的杂音:“阿相,你的眼睛疲倦了,累了,闭上你的眼睛。”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样的话,沉缓地让人忍不住安心。我听从他的话,乖乖放空了自己,暂时忘却罪恶苦痛,忘却前进与退守的抉择。

不知过了多久,宗崎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无数次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时一样温和:“阿相,还下山吗?”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闭着眼哭了,睁眼时上下眼睑有黏糊糊的感觉,很难受。

经过这件事,我其实怕了,不敢再挪动瘫软的身躯了。原本答应宗崎的我就在自欺,存有放纵片刻再重回监牢的想望。现在已经彻底动摇徘徊、无所适从的我,怎么还能给自己的冲动再添一把火呢?我不敢的。

可是留下无益,离了宗崎,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谢旭舟的时候要如何自处?就像刚才,假如宗崎没有冲进来,我会喘不过气来一昏了之,还是……还是干脆脱口说出一切?我赌不起,我绝不能在谢旭舟面前崩溃。就算藏不住了,一定要有人走近我的秘密,我也会选择在宗崎面前剖白自己。

上一篇:尚公主 下一篇:豪门小媳妇我不当了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