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番外(37)

作者:酒稷 阅读记录

可是仅仅冒出这个念头,就已经使我觳觫战栗,我下意识感到恐惧,鼻头隐约溜进一点湿漉温热的血腥气,有如从我记忆里溢出。我正和宗崎说着话呢,不过脑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却突兀地止住话头。我的声带卡住,发声器官仿佛突然消失。

“阿相你怎么了?”宗崎及时靠近我,撑住我僵硬的后背,止住了我摔倒的趋势。他一定以为我快要晕过去了。要不是因为我还披着篮球赛那晚他找出的军夹克,他这一撑手就能摸到我背心里渗出的冰凉汗水。

“我没事!”话和行动明显不相符,我神经质地躲开他的搀扶,好像他的手指上有什么不能沾染的毒液。宗崎的表情有一瞬间裂开道罅隙,流露出些许受伤。“真的没事。”我毫无说服力地解释,尽可能显得语调平静。

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被他手掌触碰的瞬间,我突然变得多么软弱:我恨不能瘫倒下来,索性全然依赖他支撑身体,让他像连年接我回病房一样,单手环住我的身躯,将我一把抱起。我恨不能立即躲进他的衣襟,告诉他我多么想念又多么痛苦,撒娇耍赖要他爱我,就像小时候——爸还没调到宣城军区,我们两家人都住老军区的大院那会儿——我不懂事,硬要攀着他的脖颈才肯入睡。

他离我越近,越对我关怀备至,我越知道他永远不会冲我摇头——这对如今的我来说几乎是种怂恿。所以,我用力把自己从温情的磁场里剥离出来,一点也不敢沾染他的温柔。

我用发颤的双腿支撑住自己,面对他站立:“宗哥,我刚刚在高地对侧看到老宅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理解了我的失态,继而谨慎地握住我的手,暖了暖我冰凉的指尖。我冲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缓慢却固执地抽出手:“我还好,只是情绪有些不稳。刚刚在想,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不去看望叔婶实在说不过去。不如回疗养院之前,我们去趟军属院子,和你爸妈吃顿饭。”

“你不是……不太适应吗?”他根本想不到我会自己提出,“你决定下山时,我爸就问能不能把你带回家聚聚。我担心你回军属住宅区,离得太近……不舒服,就给推掉了。”

“那还能不能……”我看着他的眼睛,藏起自己眼里的恐惧与挣扎,“能不能……”

“当然可以,”他笑了,“我回去给他们打电话,今天晚上(他顿了顿,等我点头才继续说)就回去吃。”

他笑不是因为他舒心,而是为让我舒心;他说好也不代表他认可我此刻的心理状态,只是因为我提了要求。谢旭舟的鬼话说过一箩筐,只一句还有些道理:宗崎他“太骄纵”我。从前不深想也不觉得,如今我越想越纠结,越想越痛苦。

莫名地,我问话显得小心翼翼:“假如陪我去山那头,你训练怎么办?”

“刚打算告诉你,我今明两天有个短休,本来计划带你进市区转转的。”

我问为什么,第一遍宗崎没反应过来我在问什么,想了想才回过味来:“部队里休假也不总明示理由。”常识告诉我,宗崎这句话在骗我。我再怎么消息闭塞,也是部队里长大的孩子,对于军区管理之严格颇有耳闻,从没有无由的长休、短休。宗崎近半月来给我的感觉是:休假太过频繁,各种由头的外出训练又安排得太密集。或许他此时的话也算不上“骗”,情节没这么严重,但隐瞒必然存在。

我不再追问,看上去是接受了他的说辞。可我跟着他走下高地,一直到回去收拾东西,心里都在默默想:不必着急——对他,隐瞒之事可慢慢找来;对己,剜心之举可缓缓为之。

Chapter 19

我们之所以在离开营区、到山那头去以前,回寝收拾好东西,是因为我答应留在下山的一周时间所剩无多,宗崎想后天从军属住宅区域直接送我上山,时间安排上更为宽松。我从不知道,他这么重视送我回疗养院的约定。想当初我被送进疗养院,他是最怒而跳脚、挣扎不从的人。

宗哥借用了队里的吉普,他开,我坐在副驾驶。从高地上看,营区和军属区不过两端,转身便可任意指点。谁知沿高地下的公路开,可有些距离。一路无话,正巧给我留下了心理建设的时间与空间。

我瘫倚在座位上,睁大眼睛瞧着挡风玻璃前变换的景,只入眼不经心。身体绵软无力,反而更好地贴合了座椅的曲线,身体各处零件随着车辆急缓自然地颠簸。就是安全带勒得有些紧,我想这是我胸闷的原因。

本以为自己可以在脑中申发些精妙感慨,从而放松紧绷的神经。然而真到车上,每时每分都感受到目的地的渐趋逼近,我却来不及思索其他。赴刑场的死囚说不定也这样,怕到极致思维停顿,恐惧感反而钝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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