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番外(38)

作者:酒稷 阅读记录

我完全记不清怎么进的宗家门,脑子里又糊又僵。宗叔接过我手中的包,带我到客厅坐下时我还没什么实感。只知道房屋的布局结构是那样熟悉,熟悉到令我窒息——就和我家一样。直到在厨房准备晚饭的婶婶跑出来抱住我,我的灵魂好像才回到了躯壳里。

宗崎笑:“妈,你轻点儿抱,阿相被你闷在怀里好一会儿了。”

婶婶却轻轻吸了下鼻子,眼眶红红地说:“这么多年了,不让我们去看,也不来看我们。可算被我家小子劝下来了……”

“妈。”宗崎唤她,不想她多说的样子。

我握一握宗妈妈的手:“婶儿,让您担心了。”

言毕突然极度憎恨此时的自己。我回来了,什么也没带,什么也没准备,就这样泰然地接受他们的款待。我的目的竟然不是看望他们,只不过想把周遭环境当做重唤理智的工具罢了。

再想想却觉得情形并不最坏。我回来了,剖开自己的旧伤口,看清自己的疯狂,就不会把宗哥拖进我的悲剧,害他为我所累。倘若谋成,大抵可以不毁他们儿子一生。我这么想的时候,负罪感才没有那么强烈。

吃完饭,宗妈妈领我去看卧房。自从搬离原军区,我就没住过宗家。初时因为他们留在原驻地,我没有回去看望的条件;后他们跟着搬来以后,两家又确实离得太近,只隔了两户,完全没有留宿的必要。加上我和宗哥都大了,虽说家里爸妈不在意这个,到底也听过“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话,再没准我赖在宗家不走过。

这房子里自然没有我的卧室。

因此我住宗哥房里。

他呢?

他睡客房。

叔婶就是这么偏心我。要我父母还在,宗崎去我家住,我父母同样也会偏心宗崎。

我突然想,假如一切都没发生该有多好。两家人,一儿一女,只要有心,全然可作一家。婚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宗尹二姓倘若议亲,老人本为挚友,孩童应有照拂,再没有比这更和谐的“婚”。再有我对宗哥,其实恋他已极,愿为结发。

——那他呢?避不开的问题浮上心头。宗哥又不爱我,他只是可怜我,像关爱妹妹一样关爱我。就算一切的一切犹未发生、犹可挽回,两家人再相合,他不爱我就成“包办婚姻”。这样想来,只觉满肺腑的陈腐味、糟粕气。真的好笑!

就是说啊,即便没有丧父母的悲剧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这个人也非良配,不值得宗哥或者任何人去爱。我整天沉浸于书本,困宥于自身,没有与人沟通的能力,没有养活自己的技能,没有温和的惹人喜爱的性格,更没有向前走不回头的勇气。宗崎愿以亲妹待我,愿意纵我、宠我,我应当知足。

以“无有悲剧”为前提,尚且推不出我与他的好结果,跟别说前提自始不存在的当下了。

头天回来,叔婶担心我们舟车劳顿、费劲伤神,晚上没再安排家庭活动,所有人都早早回房睡下。我进房门时,宗妈妈刚好从楼梯口上来。她说:“阿相你放心哦,被套虽不是新的,都刚洗过。今早你宗哥打电话说你们回来住几天,我就把他房里的被套枕套都洗了晒了,备你住下。我晓得你爱干净,宗崎也不是邋遢孩子,你别嫌弃他用过的东西啊。”

我笑说不会。答话时还没想过,真躺到宗崎的被子里会是这样的感受——仿佛满身满心都浸在了他的气息里。我洗完澡散开头发,钻进他的被窝,竟然自动屏蔽了原本更易察觉的薰衣草香(宗妈妈喜欢用的洗衣液的味道),任由他余下的气息填满鼻腔。

这件事情不能深想,不然我就会意识到,我正躺着的这张床铺,宗哥曾在其上躺过多年。用千百个夜晚,把床垫压成同我此刻一般的弧度。我经年未剪、日日相携的发丝,柔软、顺长,能渗透进被子间的每一缝隙。此时我贴身的青丝就和他贴身的床铺,紧紧相拥,严丝合缝。我赶紧打住念头,再想下去,“紧紧相拥,严丝缝合”的主语就该变成我和他了。

也许因为晒过一上午太阳,这床被子自身带有温度。它还没有攫取我散失的热量,就已经开始温暖我。宗哥的被子也和他同样脾性,授人以温热,到头来什么也不求。

我侧过来蜷起身体,腿圈住被子,整个人无一寸不陷在柔软里。我知道自己爱裹住头睡,往往睡着后不多久,头就进了被子,脚却跑出来。所以我像往常一样用脚拨弄下半身的被子,折起一小段,垫到脚跟下,这样脚就滑不出了。等做完这一切,倦意惊人地袭来,我的思绪打着旋儿下沉,不一会儿就触底。沉沉睡去以前,残存一丝神志探问,这么多天日夜颠倒,怎的今天就睡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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