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154)

“我和你说过的那个课题,”陈啸之淡淡道:“你看了么?”

沈昼叶点了点头,有点苍白地说:“嗯。”

“你有想法的话随时告诉我。”陈啸之看着前方淡淡地道:“……这很重要。”

沈昼叶又微微地嗯了一声,过了会儿以泛红的指尖掰开咖啡杯,安静地抿了一口。

——她不愿意说话。

-

他们抵达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时,大约是下午两点的模样。

沈昼叶在路上没睡觉,但是似乎玩了一会儿手机,其余的时间都在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色与教堂发呆。伯克利满路的都是火红盆花,白云如山海般涌来又散去。

罗什舒亚尔教授给陈啸之引荐的这位姓布莱森的教授年纪不大——至少和他本人比起来不算大,陈啸之联系他时他欣然答应,十分痛快,并请陈啸之第二天下午来和他喝杯咖啡。

那时陈啸之问,我能带一个人一起过来么?

对方顿了一下,严肃地问:你要带的人是你这个课题的合作者么,还是只是学生?

……

公立的UC Berkeley与私立的Stanford,两所高校相聚不过几十公里,却共同构成了美国西部的教育中心。其中伯克利以自然科学见长,诺奖得主甚至比斯坦福还要多,连著名的原子弹之父罗伯特·奥本海默都曾执教于此。

耀眼阳光洒落一路,沿途草坪修剪地整齐整整齐齐,车辆穿过苔痕绿的钟楼,于天文学楼前一停。

陈啸之道:“——下车。”

沈昼叶嗯了一声,刚把书包背在了身上,陈啸之又拧着眉头,一副看她极其不顺眼的样子,挑剔地道:“拿着手机就行了,包放在车里不行?那么重的东西背着干什么?”

沈昼叶:“……”

她只好把装满大部头的书包放在了车里。

说句老实话,沈昼叶不明白为什么陈啸之会把她带过来。

在这种大佬之间的谈话她经历过,全程插不上话,最后还被自己国内的小导师赶了出去。

而且学术上的的idea这种东西,其实相当敏感,在尚未成型的阶段是要避讳着他人的。而科研上的合作也非常说不清道不明,文章的署名是并列第一还是第一第二,万一获奖了怎么办,谁做的贡献多谁做的贡献少……为了文章的署名与成果的归属,闹到见面冷哼甚至互相装不认识的科研工作人员绝不是少数。

他们在教授的办公室,与这位布莱森教授见面。

这位中年人看到沈昼叶后先是一愣,惊讶地道:“也这么年轻?”

沈昼叶:“……?”

陈啸之笑了下,温和地说:“是的,教授幸会。”

然后他上前去,与布莱森教授握了握手,接着那教授自然而然迎过来,对沈昼叶伸出了手掌。

握手这个肢体语言的意义,无论中外,都是合作。

——‘合作’。

——我为什么也是握手的待遇?

沈昼叶微微一愣,也与教授握了下。

-

沈昼叶一下午其实都没太听进去。

她尽力地跟上了陈啸之的思路,但是心里却难受得想要逃离这个场合。那教授也并不在意,陈啸之与他讨论得异常激烈。

“我觉得这里只要有相应的观测数据,”陈啸之拿着笔在纸上画了个圈:“我前些日子听说EHT取得了关键性的进展,只不过数据还没有整理完,还不能使用——只要填补了这一项,我就可以证明。”

布莱森教授说:“你缺失的不止这一环……陈,你怎么证明黑洞这一天体的史瓦西半径中这一特定现象的起因……”

沈昼叶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也不愿意参与,记着笔记,余光却突然瞥见了陈啸之的模样。

夕阳的光镀在他的身上,陈啸之手里的笔轻巧地一转,专心地听布莱森教授陈述自己的观点。

“……你不能排除电荷的干扰。”布莱森教授道:“对于这种克尔-纽曼这类型的黑洞,它的表现应该是不同的……”

陈啸之停顿了一下,道:“数学从不撒谎。”

布莱森教授笑了下,微一点头,说:“——Yep,maths never lies。”

数学从不撒谎。

而从来不曾存在过的数字,则是宇宙之间最精准的存在。

邓宁·克鲁格在2000年时提出了一个极具讽刺效应的理论,叫做达克效应,大意就是“自身的能力强弱”给自信程度带来的变化是十分显著而且戏剧化的——他们画出了一条波浪线,指出人要攀登‘愚昧之山’,在到达自信的顶峰时,因能力的增长而坠落‘绝望之谷’,再逐渐开始攀登‘开悟之坡’,重建自信。

可是数学的绝对正确,是在攀登愚昧之山的人也必须要承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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