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375)

陈啸之死死地盯着她,他满头的雪,嘴唇都在发抖,衬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姿态甚至十分脆弱,像头等待被射杀的鹿。

他执拗地盯着沈昼叶的眼睛看。

沈昼叶眨眼时都觉得疼,连呼吸都酸痛,艰难地张嘴:“……我……”

“……我……”沈昼叶泪水滚了下来:“我不……”

下一秒,陈啸之绝望嘶吼:“操你妈你能不能说一次——!!”

那怒吼泣血,连回声都出来了,如果天穹听到,连天都为这痛苦要落下泪来。

“你他妈一直这样,”

陈啸之目眦欲裂:“一直都这样,想什么永远都不说,是句话就憋着,天生闷葫芦——然后自己觉得受伤了就逃,我操你妈沈昼叶你还是个——”

“你还是个人不是——!”

沈昼叶眼眶疼得像要裂开了似的。

“我对你不好么,”陈啸之死死盯着女孩儿湿润的眼瞳,逼问:“我还不够疼你?就你干的这些事你要是我亲戚家小孩我早打死你了,只有你,只有你,这么多年我一根指头不舍得碰,捧在手里他妈的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有时候真想把你嘴给撬开,”陈啸之声音发着抖:“用鞭子抽你,看看你肚子里到底有什么意见。”

然后他在漫天风雪中,撕心裂肺道:

“你能不能,他妈的开一次口?”

沈昼叶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看见青年人赤红的、烧灼般的眼眶,绝望到好似山崩地裂的神色,单薄衬衫长裤,他的发间落了廿年的雪。然后她透过泪帘,看见青年人的泪重重坠了下去。

陈啸之没声没息地哭了。

那下沈昼叶心都要碎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难忍:“——你要我怎么办?”

“陈——陈啸之,”她眼泪吧嗒吧嗒地滚了下来,没头没脑地说:“你要想让我怎么……怎么面对你……呀。”

“我该怎么……怎么面对你?”沈昼叶在席天卷地的风中哽咽道:“你对我一会儿冷淡一会儿热切,我一会儿觉得你爱我,一会儿又觉得我可有可无。我想和你说点什么,却总是无从开口……好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似的。我时时刻刻都在意识到,我们不是十五岁的小孩了。”

那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沈昼叶突然感到没什么可怕的。

爱意。岁月。无法诉诸语言的杂乱思绪。对真理及荣光的向往。这一切,在那一刹那如发源巴颜喀拉的洪流,冲破了栅口,滔滔奔流向它们本该流向的海。

她仰头看着陈啸之通红的眼眶,酸楚地问:“时间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吗?”

——你告诉我,陈啸之。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沈昼叶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坚硬,像无法被摧毁的第谷石板,几乎是逼问道:“为什么不解释,不和我讲你见过什么人,不告诉我你这些年走过哪些路?”

男人鼻尖通红,一滴泪滴了下去。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她说。

沈昼叶将满腔的委屈都倒了出来,哽咽道:“我们没讨论过以后,也没商量过将来,你想回国的事没和我透口风我就认了,可你连决定不回国了也不和我商量,想留在斯坦福你至少也得告诉我一声,把我搞得像个傻子……”

陈啸之当即一愣。

沈昼叶几乎收不住逼问,心里却觉得怎么讲怎么小儿女态。

明明是两人积累已久的矛盾爆发,如今却像是普通的情侣吵架——哪是这么简单的问题?沈昼叶心酸得要命。

——但这竟是头一回。

他们之间惯常拌嘴,但其实沈昼叶习惯了退让,陈啸之则习惯了包容,交往这么长时间,竟连情侣吵架都没吵过。

长夜落雪,雪花飞过黑茫茫云杉,沈昼叶擦掉面颊上的泪,大声喊道:“陈啸之你告诉我,有我们这样的情侣吗,你为什么连对我都若即若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和我搞暧昧——别人当炮友都比我们强,不对,就是比我们强——”

沈昼叶想到那些她的纠结,难过得耳根都泛了红。

“你好像不在意这东西,所以我总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虚的,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在乎我。”

陈啸之:“……”

“……可我也想要。”女孩子几不可闻地说。

“我想要亲密无间,一起窝在沙发上商量未来。”沈昼叶嗓音沙哑酸楚:“哪怕只是买个花瓶,或者商量早上吃什么。我想要心有灵犀,毫无隔阂。”

女孩子觉得自己的泪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以至于每个字都如同沾着血从心里掏出来的。她笨拙地对面前的男人说:“——我想和我们小时候一样,甚至更亲密。你明白吗陈啸之,不是现在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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