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376)

“这种……”沈昼叶停顿了一下,哽咽道:

“我们明明这么近,却无法交谈的感觉。”

“我要求太高了吗?”她问。

成年人是否不应该再期待年少的炽热?人在岁月里学会了妥协,学会了低头,学会了不粘人,学会了一人生活,于是少时的甜蜜和难舍难分、稚嫩的海誓山盟都成为了众矢之的。于是少年的真心流露被贴上‘幼稚’的标签,成为了被锁住的黑历史。

——可我还想要。

我要与他肆意地谈起宇宙里穿行的、相爱的瓦力与伊娃,聂鲁达和阿多尼斯的诗,济慈与王尔德。吹进发间的春风。

我要和他讲将来我们要征服的麦田与土地。谈论暗物质的泯灭与时间与空间在数学尺度上的相会。折叠在一处的十一个空间维度和碰撞的粒子。微观上上帝的随机骰子与宏观精妙匀称的万物。贫穷,与不灭的梦。

我要与他讲起横贯寰宇的、必然存在的,宇宙的真理。

我怀念我们贫乏而热烈的幼时,想念那些促膝长谈的夜晚,想念回归的候鸟与坠落的星。

女孩子于猎猎寒风中抽噎不止。

她耳朵被寒风冻得泛红,像是将十多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眼睛像水里浸泡的花苞。

“你说我作也好什么也罢……”那花骨朵潺潺道:“可我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她看着陈啸之,将自己的手腕向外挣,酸楚地说:“你是来开车接我回去的吧?”

陈啸之眼眶赤红,不发一言。

“你放心……”她看着陈啸之涩然道。“没事了,我也不是必须得怎样的。”

她竭力忍着自己的苦楚:“……你来接我了,我跟你回去。”

——还能怎样呢。

沈昼叶晓得自己吓到了陈啸之,从他连外套都没穿就冲来拦人就可见一斑,而自己的决定是一时冲动,连半点儿理智的痕迹都没有,这情况下最稳妥的方式就是跟他一起回。

而以沈昼叶对陈啸之的了解,他是会把今晚每个字都往心里记的。

记完了后,也许他今晚会开车送沈昼叶回家或回宿舍,然后在假期里和她仔细规划这假期的出游。这个结局也不算坏——只是太过理性。

然而下一秒钟,沈昼叶被重重拽进了陈啸之的怀里。

“对不起……”他声音嘶哑,颤抖着抚摸沈昼叶的发丝。

陈啸之搂得非常紧,沈昼叶听见他心跳犹如雷鸣,他压着沈昼叶的后脑勺,把她牢牢扣在怀中,喘的气尽数化为湿冷的白雾。

他的怀抱很凉,如同掠过广袤大地的风。

“对不起,”陈啸之声音发着抖,WRX不住道:“对不起……”

那声音任谁听了都觉痛楚到了极点,犹如一块将碎的冰的独白,又似是春天来临前的、最后一个冬夜。

“无论发生过什么,”他喘着粗气说:“我都没有过任何伤害你的意图。”

“叶叶,”他唤道。

“沈昼叶,看着我。”

沈昼叶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与陈啸之对视。

他们两个人的泪水自此无法遁形。

她看见陈啸之鼻尖上挂着的泪水,陈啸之也看到她的,两个人狼狈至此,没有半点成年人的游刃有余,甚至看上去像个小孩。

“我们会解决的。”陈啸之沙哑地重复:

“——我做的不好的那些,我做得没那么好的那些,都会解决的。”

沈昼叶哭得不住倒气,用陈啸之的外套擦脸上的眼泪水儿。

“你既然说出来了,”他道:“——我就会解决给你看。”

沈昼叶哽咽着道了声好。

黑夜里,陈啸之看着她问:“你相信我吗?”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沈昼叶发着抖擦去眼泪,抬头望向他的双眼。和以前不同,如今她毫无退意,像是要看见对方眼底的灵魂。

“——嗯。”沈昼叶说。

然后万千雪花纷纷扬扬,盖住了人间。

-

……

“——现在你得给我解释下了。”

沈昼叶一愣:“诶?”

陈啸之拉开车门,大衣上全是雪。暴雪已经看不清前路,而两辆车都没绑防滑链,只好明早再说,如今俩车都停进了野地,沿途风滚草积了雪,安静地成为千万个白色的雪球。

好像兔子,沈昼叶看着窗外,想。

“——你得给我仔细解释。”陈啸之砰地关了车门:“你刚刚说的那些大意我都明白了,但细节还得和你落实下。”

沈昼叶大义凛然道:“你讲。”

“什么叫我不告诉你这十年的事情,”陈啸之眯起眼睛:“你问过一次没有,就说我不告诉你?”

沈昼叶:“……”

沈昼叶理亏值+10……

她静了三秒,随即抽噎一声:“你好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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