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412)

——那个他五岁那年就拽着满街奔跑的、像块绿色小宝石的、属于他的小青梅。满身疮痍的、再也没能从十五岁的那个下午走出来的小姑娘。

二十五岁的陈啸之感到沈昼叶汹涌的悲恸涌向他,山崩地裂,如海啸一般。

太残酷了,陈啸之心几乎都要裂开来,紧紧搂着她。

如果那是真的就好了。

陈啸之心痛欲裂,对上苍祈愿。

-

…………

……

“我真的,从来没能和他说再见。”

沈昼叶说话时坐在地上,车在公路上颠簸,像一叶小船。

然后她想了想,又自嘲道:“不过生死鸿沟,也不会再见了。”

陈啸之搜刮肠肚,正要安慰小青梅两句,沈昼叶忽然又满腹怨气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再见就不用留情面了,他才不管他到底留下了什么烂摊子呢,也不管我和我妈会不会哭。”

陈啸之:“……”

“毕业前可以撕室友,”沈昼叶恶毒道:“人走了哪管身后洪水滔天,孤儿寡母哭倒长城都没人管。人渣。”

陈啸之顿了下道:“这又不是叔叔的错——”

沈昼叶大为光火:“陈啸之你再说一句?再说一句我跳车了!”

陈啸之:“……”

“——人渣。”沈昼叶愤愤重复:“不负责任的垃圾人!我妈喝醉了酒都会骂他!只只你要是敢学我爹,我就把你头拧下来做俄罗斯套娃,每个脸上都画十个王八,手上给你画满唧唧……”

“…………”

陈啸之见过沈昼叶炸毛,却没见过这种盛况……

车靠近特区,小青梅大约是见到了熟悉景色,脾气朝霸王龙的路上一路飞奔。陈啸之甚至觉得沈昼叶有心砸车,非常恐怖——但他总忍不住看姓沈的小后脑勺儿,觉得像个小毛绒玩具似的。

陈啸之看得心痒,有心想把她戳摔跤,这么可爱,应该能哭很久。

沈昼叶揉了揉小鼻尖儿,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

路上所花时间并不久,陈啸之带着小青梅早上九点离开匹兹堡,中午时分就抵达了华盛顿。

2018年到了年关,特区年味颇足,连路上都扯着金色新年挂饰,庆祝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即将过去。

真到了目的地后,沈昼叶反而安静了。

午后夕阳斜沉,车被高峰期挤着,房车通行尤为艰难。陈啸之双手离开方向盘,沈昼叶收拾房车里乱糟糟的杂物,不看窗外,那模样没有别的解释,就是在逃避。

陈啸之双手交叉,慢悠悠地问:“今晚我们住哪?”

沈昼叶拿着装满零食的小果盘,愕然一顿:“啊?”

“我还没问过呢,”陈啸之莞尔道:“你家那房子还在么?”

沈昼叶言简意赅:“在。”

“那行,今晚睡酒店还是你想睡自己家?”

陈教授饶有趣味道:“两个都得早点去,所以你得现在做决定。”

“我……”沈昼叶顿了下,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想……去我家的老房子,但那地儿这么多年了,收拾起来很麻烦,你得做好了心理准备再去。也有可能看一眼就想去酒店了。”

陈啸之笑了起来。

-

……

Jeffery St, 25号。

那是一栋位于居民街区角落的、深褐色屋顶的房子。居民街道夹道梧桐枯黄,却看得出十分温馨,房子是标准美式建筑,两年前修葺过一次,百叶外墙已褪了些色,现出了灰白木头。

它也有个不小的花园。

只是无人打理,地上草枯黄,可怜巴巴地贴在地上。

沈昼叶看到之后温和地笑了笑,却看得出没有一分是发自内心的。

陈啸之注意到这一点,提议:“我们沿着路到处走走?”

“……好。”

沈昼叶说完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十年能改变一个人,却改变不了一条街,沈昼叶从小长大的街道仍是老模样,连路牌颜色都没变。只是有一个新邻居牵着条金毛推开34号的门,沈昼叶记起那家女主人原先叫苏珊,爱烤玛格丽塔饼干,每次烤的时候小昼叶都会巴巴地扒在那家厨房的窗户上,蹭苏珊的饼干吃。

——那个阿姨如今又在哪里呢?

……

空了十年的杰佛瑞街25号门口停了辆房车,邻居好奇至极,纷纷从小窗户里向外看,却只见到两个陌生的、黑发的亚裔情侣牵着手站在门前。

那是谁?

也许是那年久失修的房子的新主人,没人知道,也不太关心。

-

房子的小主人牵着她的小竹马的手,带着他向父亲曾执教的克里格文理学院走去。

“这家有个小女孩叫Amy,”沈昼叶小声告诉陈啸之:“她很坏,初中的时候总压迫我要抄我的数学作业,但我搞不懂,分数的加减法到底有什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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