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的自我修养(18)

作者:扶将 阅读记录

她扶着地面爬起来,试图去推窗。月光洒在娴意眼中,她毫不意外地透过狭窄的窗缝看到一把锁。再收回手,触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灰印。

“果然。”娴意喃喃道,却也不见有如何失落。

侧腰的伤让她有些吃不住力,索性不再管那劳什子仪态规矩,就这样靠在窗棂上,扒着窗缝看月亮。

如今天儿也和暖了,倒还不算遭罪。娴意苦中作乐地想,若是京中的数九寒冬来这一遭,往那冰似的砖上一跪,只怕不等被押着出门,人就得先病逝出殡了。

又想起今夜的闹剧,现下在这祠堂里清清静静的,倒也教她慢慢咂摸出些味儿来。

既然长乐与她如此相像……那么纪琢,究竟说了多少谎呢?

阳春宴上,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却说是因为央他母亲打听了相貌;他总是急切地想要更进一步,说是因为钟慕于她,情不自禁;在奉贤居门外偶遇他的同僚,那人一直盯着她瞧;还有他的慌张、他三不五时的支吾、他总是有意无意躲避游离的眼神……

大约钟慕不是钟慕,情意不是情意,他那同僚也不见得是同僚——他一个尚未袭爵入仕的伯府世子,哪里的同僚来哉?一同眠花宿柳的狐朋狗友还差不多。

细细想来,竟有如此多的纰漏被她略过。

娴意一下一下将额头磕在窗棂上,自嘲道:“王娴意啊王娴意,亏你平素自诩研精静虑……一旦身处其中时,也不过是个轻易便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庸俗女子,活该被算计。”

如此轻易地沉醉进那一抔潋滟春水里,真是没出息。

祠堂外有小虫发出细微的鸣叫,伴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更夫走过的报时声、窗上挂着的锁链被她拨弄的当啷声,令娴意心底觉出一丝难得的静谧。她望着月亮,忽然觉得就这样待着也不错似的。

可这人一闲下来,就爱瞎琢磨点什么。

当娴意完全抛开情感、心平气和之后,就又对纪琢好奇起来。她是知道自己的,出于幼时经历,她一向对人淡漠疏离,本不该如此轻易地落入圈套。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纪琢演得太过真情实感,教她深信不疑么?

她仔细思量事情始末,几经推测,终于念出一个名字:“秦钟行……”

初见时,她就觉得纪琢像秦钟行,曾与她有过婚约的秦钟行。娴意抬手捂住脸,又无奈、又怅然,只好勉强自己笑了一笑:“唉……”

秦钟行。

那是个顶端正的君子,与她打小就玩在一处,再了解不过的人。是以她一见纪琢,就好似见着那姓秦的木头一夜之间放得开了一般,既有些熟悉,又有些教人心生欢喜的不同。

就像他是秦钟行的一个替身。说来好笑,在她眼中是个替身的纪琢,到头来也将她作了另一人的替身。

“还能怎么办呢?便算是扯平了罢。左右都是一路货色,没一个是心中干净的。”她想得透彻了,心境也轻松不少,好似将一块巨石从心口挪了开来,“他只怕也不得不同那长乐生离死别了,也不知是得罪了谁,被这样算计,丢了脸面在地上踩。”

回想他那时迷醉神态和出奇亢奋的精神头儿,必是被下了虎狼药的。

“救我一命倒是真的……也不知是破相了不曾。”娴意抚一抚自己的一侧面颊,火辣辣的痛,约莫已肿成个猪头样式。

“如今看来,恐怕是破相了更清静,只寻个庵啊庙啊的出家就成。”可巧在祠堂,不若去求一求母亲,请她老人家在天之灵庇佑,教那人盘算落空——她已然连一声父亲都不愿喊了。

就着那一缕微薄的月光一个个找过去,娴意轻松的神情便随之逐渐凝沉。仔细看过了最后一个牌位后,她将那牌位重又仔细摆好,靠着供桌腿滑坐在地上。

祠堂里一十三个牌位,没有一个属于她的母亲邓氏。娴意盯着地面上那一条淡淡的光斑,怔怔地想。

“母亲是他的元配啊……”泪一滴滴落下来,打在她折腾得不成样子的衣襟上。那上头几个时辰前还绣了一整枝盛放的迎春花,如今也不知在哪处磨了撵了的,整副花样子都被糟践得起毛断丝。分明是朝气蓬勃的景儿,打眼一瞧却莫名显得颓败。

“他、他怎么能……他怎么敢!”他怎么能如此不敬亡妻,怎么敢如此视礼法如无物?

可他就是这么做了,枉读圣贤书,枉为庙堂官。

娴意回想自己的生母。她生下她只一年余便去世了,她关于生母所有的记忆都源于长姐妙意的回忆,以及祖父祖母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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