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181)

送纪初桃上了马车离去,祁炎强压下的嘴角绷不住了,负手走到无人的校场上,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观摩许久。

是纪初桃亲手做的玄色剑穗,先前大战,血流漂橹,他怕弄脏了这条穗子,便临时解下来藏在了怀中……

抚着精致的玄色流苏,祁炎眸色涌动,忽的出掌击在木柱上,震落灰尘簌簌。

“啧啧,方才故意说违心之言气人家,这会儿又后悔了?”

宋元白趴在校场围栏上看他,笑嘻嘻道,“不就是怕三殿下不够爱你么?感情之事,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多大点事儿!”

被触到逆鳞,祁炎皱眉:“闭嘴!”

他占有欲太强,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份懵懂浅薄的感情。

“好,我不说。只是你为何不告诉殿下,”宋元白叹道,“你就要启程北上边关了?”

……

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毫无征兆的,纪初桃再次做起了那些怪梦。

梦里琅琊王宫变之后,天子同时剪除了琅琊王和纪妧两大势力,因此颇为倚仗祁炎。后祁炎又领兵北上,连克北燕残部,一时煊赫无双,归京后便以最风光的排场迎娶自己为妻。

只是纪妧的身子每况愈下,梦中的自己因为此事而郁结于心。

祁炎将她揽入怀中,命她时刻佩戴好穷奇玉,并告诉她:趁乱诛杀纪妧亲信的,其实另有其人。

可画面一转,当纪初桃闻讯赶到宫门下时,看到的却是大姐倒在血泊中的身形。

祁炎执着带血的剑,护住她哑声道:“殿下,我来迟了一步,没能救下她……”

尽管如此,梦中的自己悲愤交加中,竟是当场呕血昏厥过去。

“卿卿!”

昏厥前最后一眼,是祁炎那双几近崩溃的赤红眼睛。

后面的梦境模糊且快,走马灯似的,她只知道自己在病榻上躺了很久很久,可每次醒来,都能看到祁炎端汤喂药守候在榻边,竟是比她还瘦了一圈,更显凌厉沉默。

“殿下这是心病,如大厦将倾,太医署也是无能为力……”老太医战战兢兢地回复。

那天,祁炎雷霆震怒,纪初桃从未见他如此绝望又疯狂。

他告诉太医,若是纪初桃好不起来,他会让所有人都陪葬!

他确实做到了。

梦境的最后,是三百穷奇精兵围困金銮殿,天子尚未焐热手中的权力,便被逼退位。

“祁炎!你逼宫废帝,倒行逆施,就不怕遗臭万年吗!”年轻的帝王跌坐在地上,惊惧万分道。

雷雨轰鸣,闪电将祁炎的脸劈成一明一暗两面。

他将滴血的剑刺入龙案之上,语气冷冽陌生:“臣本就是反贼之后,身后虚名与我何干?天下信臣者唯有一人,陛下千不该万不该,骗了她。”

“骗她的不是朕!即便影卫不动手,长姐也活不过明年的!”年轻的废帝哑声道,“早有人设计好了一切,自她监国那日起,就已注定是将朽之躯,活不过十年……”

祁炎嗤笑一声,用令人战栗的语气轻轻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他亲手扶稳天子掌权,又亲手将天子的帝位废除,只为对病榻上的妻子哄一句:“负你之人,我已替你惩罚出气。唯有我,卿卿该用一生来惩罚……殿下,快些好起来,可好?”

记忆定格在自己颤巍巍朝祁炎伸出的,瘦削手指上……

可紧接着,这些惊心动魄的画面一幅幅倒退,淡去,消失,回归到一片湮没的黑暗中。

纪初桃知道,这是因为现实中祁炎改变了策略,保下了大姐纪妧,所以这些预示的梦境并未实现,皆如云烟般消失散开。

铺展在眼前的,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她看到一束光自虚空中打下,落在前方祁炎大步行走的身上。

墨一样没有尽头的黑暗梦境,纪初桃也不知祁炎是要去往何方。她眼眶酸涩,下意识追了上去,大声喊道:“祁炎,你等等本宫!”

可祁炎的脚步并未停歇,纪初桃跑得气喘吁吁,眼看着近了,更近了……她拼命伸长手指触碰祁炎,而后跌入一片温暖刺目的光中。

蓦地醒来,心脏胀得快要裂开。

祁炎那些内敛的、沉重的、疯狂的、专情的爱意,如潮水般淹没她的理智,令她久久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原来如此……

祁炎爱她入骨,为她入魔,自始至终,都没有伤害她与大姐分毫。她之前的那些挣扎和担忧,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她作为梦中的旁观者,都如此心酸难受,更遑论为她做了那么多的祁炎?

纪初桃怔怔躺着,而后慢慢侧身蜷起了身子,像是要抓住什么般紧紧地抱住自己,任由泪水打湿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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