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180)

祁炎则一袭齐整肃穆的黑色武袍,抱着双臂,交叠双腿坐于长桌尽头的将军椅上,嘴里叼着根狗尾草,微眯隼目看着自己的两名下属斗酒。

这是纪初桃从未见过的祁炎,不似平日与她相处的温柔迁就,也不似战场上的冷冽凌寒,而是姿态微痞散漫,有种说不出的落拓不羁之感。

见到纪初桃出现在殿门外,祁炎亦是一怔,睥睨的笑意僵在嘴角。

满屋子的叫喊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落在如羊入狼群的矜贵少女身上,有少数几个认出纪初桃的亲卫,都自觉给纪初桃让出一条路,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来。

祁炎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将嘴里的狗尾草取下,揉碎在指间,目光沉沉地落在纪初桃身上。

“祁将军,三公主殿下来了。”引纪初桃进来的校尉堆笑道。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意,门外亦有士卒打着路过的幌子,探头探脑朝殿中张望。

祁炎姿势未变,只冷冷一瞥。

那两名拼酒的汉子立刻打了个颤,挥手赶鸡崽似的将看热闹的下属士卒赶了出去,嚷嚷道:“都看什么?看什么!滚滚滚,别打扰少将军和三殿下说正事儿!”

众人笑着“嘁”了一声,做鸟兽四散,还体贴地掩上了将军殿大门。

门一关上,祁炎的眸色便尤显幽深晦暗,将军椅中的身形被镀成冷硬的剪影。

纪初桃许久不曾感受过他这般压迫的气场了,不适应地咽了咽嗓子,有种近乡情更怯的紧张。

“祁炎,你这两日都住在这里么?”说罢,纪初桃拢着袖子朝他走去,倾身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她想闻闻看,昨夜醉酒逾墙的,是他还是梦。

“殿下做什么?”祁炎眸色变了变,伸手按住她企图靠近的肩。

那肩亦是薄而圆润的,令人想起温泉中触及的,凝脂般柔滑的触感。

纪初桃嗅到了淡淡的酒味,却不知是方才下属斗酒沾上的,还是昨晚宿醉未消。她有些失落,望着祁炎暗波涌动的眸子道:“本宫昨夜,好像梦见你了。”

祁炎抿紧淡薄的唇线,随即松手扭头,调开视线道:“殿下做的噩梦那么多,难道各个都要相信?”

纪初桃眼睫一颤。他指的是宫婢们先前说纪初桃做噩梦,性子反常那件事。

祁炎这般不信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若是此时说明预知梦的真相,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说谎狡辩?

祁炎说完那句话后,也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起身道:“不知琅琊王是否还有余党藏匿,殿下此时出来太过冒险,快些回去!”

这就赶人走?

纪初桃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拉住祁炎的腕子道:“等等,祁炎。”

祁炎的腕子绷得极紧,纪初桃能感受到他隐忍待发的力量,硬得像铁。

他讨厌自己了么?

纪初桃想着,缓缓松了五指。片刻,从袖中掏出那枚穷奇玉,递给祁炎道:“这个是很重要的东西,本宫不能要。如今物归原主,你务必好好收着。”

顿了顿,她弯了弯眼眸,展眉笑道:“谢谢你,用它护住本宫!”

这抹笑是纯净的,没有一丝阴霾。

哪怕,她知道“穷奇”强悍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祁炎没有接那玉,只看着她许久,复杂道:“殿下不要?”

他说过,有了喜欢的姑娘,会将此玉双手奉上。

纪初桃摇了摇头,坚持道:“本宫不能要,这东西只有放在你手里,才最有价值。”

她怕有人看出这玉的作用,给祁炎招来灾祸,还是不要戴在自己身上招摇过市了。

纪初桃拉起祁炎的手,将玉放在他的掌心,双手合拢将他的五指包起来,温声道:“藏好它。”

正要松开手撤回,却被祁炎一把拉住。

熟悉的滚烫体温,握得纪初桃的指尖发烫。

她诧异地抬起眼眸,看到晦暗中祁炎微微俯身,喉结滚动,眼中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桎梏决堤。

下一刻,凶猛而熟悉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攻城略地,纪初桃“唔”了声,攥着祁炎的袖子闭紧了眼眸。

片刻的失控,祁炎一顿,很快撤离了唇舌。

旖旎未散,纪初桃唇上一片嫣红水色,疑惑地看着他。

祁炎呼吸微沉,松开手后退一步。半晌,转身拉开门道:“东西既已送到,不便久留,我让人送殿下回府。”

亲完了就翻脸,他怎的还在生气呀?纪初桃气结。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相顾无言。

“祁炎,本宫送你的剑穗呢?”许久,纪初桃问道。

祁炎背影一顿,半晌,慢悠悠道:“丢了。”

纪初桃轻轻“噢”了声,有些失落。

祁炎张了张嘴,复又抿紧,蹙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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