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188)

纪琛短短十七年便经历了年幼富庶到少年没落,再到封王和亲的大起大落,仍能有这般宠辱不惊的气度,实属不易。

大姐看人的眼光,还真是老辣。

正想着,忽闻一阵惨烈的马嘶,骚乱中,纪琛坐骑中箭,他本人亦被吃痛发狂的马儿甩下,重重摔倒在黄沙官道上。

“怎么回事?”纪初桃问。

拂铃放下车帘,护住纪初桃道:“殿下,有马匪!”

“没有结队的马蹄声,不是马匪。方才见射中马匹的箭极短,本宫曾听祁炎提及过,像是北燕军队惯用的手弩。”

想起当初大姐说过的,北燕摄政王李獒与皇子李烈争权之事,纪初桃捏紧袖子,蹙眉道:“北燕内乱,有人不希望李烈活着回去。”

“殿下的意思是,是北燕的人来刺杀质子?”拂铃面色一沉。

马匪不劫官家,尚有商榷的余地。可若来的是北燕的刺客,一群亡命死士,比马匪更为棘手。

箭矢不断,不少钉在了马车壁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

“霍谦!”纪初桃稳住发颤的呼吸,于马车中竭力道,“他们想杀的只是李烈!将囚车抛下,赶紧走!”

霍谦领命,一刀斩断囚车车辕,将盖着黑布的囚车留在原地,护着纪初桃的马车一路朝着朔州方向奔去。

纪琛手臂受了伤,马也死了,这种情况无异于九死一生。纪初桃唯恐他死在乱箭之中,便命侍卫放缓马车速度,喝道:“郡王,上车!”

纪琛快跑几步,跃上马车,衣衫凌乱滴血,长出了一口气。

他艰难拱手,朝纪初桃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多谢三公主搭救之恩!”

纪初桃肃然道:“感谢的话,留到脱困后再说。”

自昨日在驿馆,李烈提醒她要小心“马匪”,纪初桃便隐约猜到越接近边境,则越危险。为了以防万一,她匆匆召集使团议会,兵分两路,孟荪和其余人带着真正的李烈弃车换马,轻装绕小路入朔州,自己则带着假囚车从官道后行……

只是这招金蝉脱壳乃权宜之计,那辆假囚车拦不了北燕刺客太久。

果不其然,刺客们挑开被射成筛子的黑布,见囚车内空空如也,便知上当。他们对这里的地势极为熟悉,从小道包抄,很快追了上来。

祸不单行,纪初桃的马中了箭,竟挣脱缰绳狂奔,没几步便气竭,吐着白沫轰然倒下。

纪初桃的马车亦跟着剧烈一晃,身子磕在车壁上,痛得人眼前发昏。

霍谦道:“殿下先走,属下断后!”

说罢,弯弓搭箭,率先射倒数名刺客。

北燕刺客见了血,反被激起了斗志,与霍谦缠斗起来。纪初桃来不及缓过那一阵翻天覆地的眩晕,伸手攥住纪琛道:“霍谦撑不了多久,呆在车中无异于瓮中捉鳖……下去!跑!”

拂铃护着纪初桃和纪琛下车,立即有侍卫策马而来,匆忙道:“殿下,上马!”

话音刚落,暗弩飞来,侍卫陆续中箭倒下,几名刺客越过霍谦的阻拦。霍谦连发三箭,三名刺客立扑,剩下的两名却是手持弯刀朝纪琛扑了过去。

纪初桃与拂铃皆是宫婢打扮,唯有纪琛穿着王袍,故而刺客以为他才是这队伍里最有价值的人质。

纪琛急促喘息,不假思索地拦在了纪初桃面前。

这小子,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还想护住别人!

“拂铃!”纪初桃一声轻喝,拂铃抖出袖中匕首,一刀划破了一名刺客的喉咙。

趁此时机,纪初桃带着纪琛转身就跑。

大漠苍茫,他们并不认识路,只不要命地朝前跑着。可北燕刺客却像是杀不完的豺狼般,又从四面包抄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马蹄纷杂,一群人策马而来,扬起黄尘如雾。

纪初桃心里一咯噔,想道:不会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撞上真正的马匪了罢?

但很快,她发现来人并非马匪,而是挂着汉人的军旗,想来是附近赶来支援的戍边将士。

为首之人身形异常高大,一剑掷出,只见剑刃的寒光映过纪初桃的眼,准确贯穿了她身后一名刺客的胸膛。

剑尾上,玄色的剑穗在朔风中飘荡。

一条熟悉的,原本该“丢了”的剑穗。

纪初桃瞳仁微缩,只觉呼吸和心跳声被无限放大,定住般立在原地,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形策马奔来,朝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塞北朔风吹得他战袍猎猎,那手在刺目的阳光下,镀着浅色的光边。

那一刻,纪初桃看见了她的英雄。

纪初桃下意识伸手,继而手腕被紧紧握住,只电光火石的一刹,错身间她已被大力拉上马背,禁锢在某人宽阔硬实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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