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不可以(73)

一更天了罢,吃食都要凉了。

祁炎伸手够向碗碟,然而才刚刚起身,因惊悸高烧而神志不清的少女立即翻了个身,更紧地攥住他,发出模糊难受的呓语:“别走……”

祁炎垂眼望向攥着衣袖的那只细白小手,顿了顿,只好作罢。

她突如其来的依赖超乎寻常,连祁炎都感到意外。明明在不久之前,他那漫天的烟花大雪,也敌不过晏行的一把扇子……

难道正如宋元白所说,“英雄救美”能俘获芳心?

可是冲出去的那一刻,他并未想过做什么英雄,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死。

或许是因为那场还未成功的攻心策略,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祁炎……”

病榻上,细弱的声音传来,唤回了他凌乱缠绕的心事。

祁炎瞥过眼,纪初桃蜷缩着身子侧躺,是个不甚安稳的姿势,迷蒙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眼睫纤长,脸因高热而红扑扑的,乌发披散,比平日更添几分脆弱柔媚。

她好像醒了,又好像还在梦中,羽毛的般的呼吸滚烫,一阵一阵落在祁炎血迹未干的手背上,急促道:“祁炎,你会永远保护本宫吗?”

他的眸色黯了黯。

还未回答,纪初桃又自顾自说:“我就知道,你答应过的。”

梦里那场混乱,是祁炎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之中……就像是承天门下单手抓住戟尖,就像是宴会上一剑飞来击杀刺客的勇猛。

祁炎却是想:我何时答应过这种话?

他素来是个没有信念的薄情人,能让他许下这种承诺的,必定是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会轻易说出“永远”二字?

纪初桃大概是烧糊涂了,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不在意地嗤笑,眉骨下的一点暗红血渍仿佛朱砂。刻意压抑的恶劣性子释放,他俯身问道:“殿下就这般笃定,臣会保护你?”

纪初桃眼睛一开一阖的,迷糊半晌,支吾不出什么来。

就当祁炎以为她睡着了,不会再回答时,一个瓮瓮的声音细细传来。

她说:“你知道吗?本宫梦里……有个英雄,那个人和小将军……长得一模一样。”

听清这句咕哝,祁炎一怔,缓缓皱起长眉。

她的信任,竟是来源于另一个相貌相似的男人?

这是什么荒谬的回答?

他漠然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力度不算太轻柔,起身坐至一旁的小案旁。

刚入梦的纪初桃抓了个空,烟眉紧蹙,哼哼地翻身蹬腿,呼吸滚烫,很不安稳的样子。

祁炎冷酷地看着她翻滚了片刻,又沉着脸坐回榻边,手随意垂在身侧。

纪初桃如愿以偿地攥住了他的手指,安分了下来。

这次,换祁炎不安分了。

少女养尊处优的手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祁炎几次误会生气时,也曾攥过纪初桃的腕子,没有一次如这般风平浪静,温柔得令人忘却了自己满身背负的阴谋和算计。

那热度顺着祁炎的手指蔓延全身,夜的静谧,令感官无限放大,肆意猖獗。

少女侧躺着,绯红的唇微微张开,距离他的手指不过两寸。

他的手指抬了抬,却在即将触及唇瓣时止住。

这是在作甚?宴会上已是失态,万不能再让情绪脱离掌控了。

祁炎蜷起了手指,盯着纪初桃毫不设防的睡颜看了许久,方长舒一口燥热之气,倚在榻边闭目休憩。

第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捂了薄汗的里衣黏腻,纪初桃迷迷糊糊醒来。

手里好像握了根硬硬的东西,闭眼捏了捏,硬中又带着骨肉特有的温热弹性。

睁眼一瞧,看到一只戴着玄黑镂金护腕的手,再顺着这只熟悉的大手往上看,一袭玄黑武袍的冷峻少年逆着熹微的晨光,眉目锋利,正倚在榻头,好整以暇地看她。

第31章 花灯 二吃醋

“……祁炎?”

纪初桃险些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这样独处寝房依偎的画面,只有在梦里才时常见到。

唯一不同的是,眼前祁炎的眉目尚存少年锋芒, 而梦里的他则更为成熟稳健些。

反应过来自己握着他的手睡了一晚,纪初桃脸一热, 松开手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温香在侧, 根本不能好好睡觉, 熬了一宿的祁炎嗓音有些低哑:“昨天不是殿下一直拉着臣的手, 哭喊着要臣陪殿下吗?”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那只空荡荡的手上,淡淡收回,蜷起手指, 将少女留下的余温握在掌心。

听他这么说,纪初桃这才想起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昨天宴会,她被恼羞成怒的北燕使臣挟持, 命悬一线, 满殿文武束手无策,是祁炎挺身而出救了她。

那时她被掐得狠了, 又怕又疼,惊悸到失了魂, 将祁炎当做梦里梦外唯一的依靠,死拉着不肯松手,连高烧昏睡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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