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华录(25)

他摇着头道,“臣猜不出,也许无关罢。老爷子只是让杨大人彻查此事,想来也是汤巡抚自己有错在先,即便被人抓到把柄,也只能怪自己不谨慎。”

妙瑛默然颌首,到底也不愿多想这事,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无论杨潜在官场上是什么做派,杨慕却未必会做一样的选择,她还是愿意相信她亲眼所见,亲身所感。

翌日妙瑛下了课,照例要去给嘉妃问安,忽然记起那英国公夫人该在正殿和嘉妃叙话,她不愿应付那些人,索性先回了寝殿,在书案前临着魏碑。

不一会功夫,就见青莲满面喜色的进来道,“给公主道喜,皇上才叫人来传话,夸奖公主近日做的文章大有进益,赏了公主一只红漆描金凤纹笔,并一柄翡翠灵芝如意。娘娘高兴的了不得,说要晌午后亲自去跟皇上谢恩呢。”

妙瑛笑道,“这点子事,还劳动姐姐亲自来传话,那英国公夫人走了么?”

青莲抿着嘴笑了一阵,才缓缓道,“走了,哪儿还坐得下去啊。先时过来,我见她脸上好像有怒色似的,也不知生的哪门子气,后来便说起她家的三公子在官学里被人打了。娘娘待要问是谁家的小子这么张狂,偏巧皇上派来送赏赐的人就到了,那一通夸您,还顺带夸了几句杨都尉在官学里的文章做的也好,说是赶巧儿了,您二位都在学业上让老爷子这么省心。那英国公夫人听见这些,早把之前要说的话都丢在脑后头了,坐了一会子,讪讪的去了。我原也不知道咱们都尉和那罗三之间的公案,还是又陵说给我听,两下里一对照,我就全明白了。”

妙瑛心中欢喜,脸上却装作不在意的笑笑,“父皇也真是的,单夸我也就是了,还饶上不相干的人,什么意思。”

青莲猜出她的小儿女心思,笑着打趣道,“是了,原来那不相干的人也值得我们公主殿下,费尽心思去帮忙应对,生怕那人在娘娘面前落下一点不好。依我说,权且看在这操碎了心的份上,那不相干的人也该承公主的情才是呢。”

妙瑛听她说的热闹,索性也不再害羞,抬起头朗然一笑,她倒不觉得杨慕该感激她,也不需要他知道这些事,只是心里暗自想着,能为他做点事情,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傍晚时分,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杨慕下了学,换了青罗春衫,脱了玉冠,只用一根家常的碧色丝绦束好发。

玉笙收拾着他换下衣裳,笑问道,“早起二爷说,床前屏风上的画旧了,可是要换新的?我见今日这场雨下的就好,不如二爷画那庭前的雨后海棠罢,不比那些山水更鲜亮好看?”

杨慕推开一扇窗子,见细雨霏微中,那海棠枝叶新绿重重,一树的秾丽妖娆全在欲开未开时,花瓣的色泽被东风春雨用意匀过一番,更是清新妩媚,他心中一动,转去书案前,铺开纸笔,准备记录下这雨中花木的风情。

他细细的画着,过了好半天,外面雨丝风片渐渐地住了,唯有屋檐上流淌的水犹自滴滴答答的落下,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外书房的珊瑚来传杨潜的话,“二爷,老爷让您这会去前厅,有事问您。”

杨慕的画笔一滞,珊瑚见他抬头间,眼里有一星怯意,便笑着安慰道,“老爷今儿心情不错,必然不是难为二爷的事,请二爷放宽心。”

杨慕自那日学堂打架之后,便对杨潜有了层惧意,他倒不是惧怕父亲如何对待他,而是本能的对父亲处置事情的手段有些畏惧,他垂下头微微苦笑,或许他企盼的是父亲能亲口对他讲述那些幼年遭际,成长困苦,仕路艰辛,然而这一天却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前厅院落里已是灯火通明,除却檐下的珍灯,屋内的烛光,尚有小厮擎着火把立于两旁,本该是月色朦胧晦暗不明的光景,如今却是恍若白昼般清晰耀目。

那粉油影壁下已立着一个箭垛,从箭靶到花厅的距离刚好是一射之隔,杨慕心下明白,父亲传他来,是要考较他的箭术。

杨潜缓步从花厅走出来,手中抱着一只錾花手炉,在这三春时节显得格外突兀。杨慕知道,春夏之际空气潮湿,父亲那经年未愈的风湿怕是又发作了。

他心中紧着一疼,快步上前躬身道,“给老爷请安,今日天气不好,老爷有什么事吩咐儿子,传儿子去内间就是了,这里湿气大,恐老爷受了寒。”

杨潜的膝头,指间正自酸痛,加之地上的潮气浸入肌肤,让他感觉一阵彻骨的寒意,听到杨慕关切的语气,心头不由得发暖,却依旧板着面孔道,“你若省事,又何用我这般辛苦。端午宫宴上射柳,你的箭术能见得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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