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华录(42)

内侍见她无语,惶然的告退了。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谢又陵,她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也感觉不到他的情绪,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闷响,她急忙回首,看到他攥紧的拳头打在墙上,他的手一阵抖着,明明指节已擦破了皮,留着星星点点的血珠,他却好似浑然不觉。

她知道他心里难受,绝不只为兔死狐悲这一个理由,他是心疼那骤然逝去的生命,虽然他不说,但她觉得自己也是知道的。

第17章 何以解忧

不过一夕之间,翊坤宫便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皇帝当晚已得知嘉妃杖死宫人的消息,龙颜震怒,翌日未等台谏们出言弹劾,即下旨黜嘉妃位号,降为嫔,革去翊坤宫首领太监汪怀忠,李良职,并处罚俸两年。

不到晌午,青莲便来了偏殿求见公主。妙瑛明知她要说什么,还是放了她进来。

青莲一双秀目已红肿若桃,蹲身行了礼,哀哀道,“公主去劝劝娘娘罢,从早上到现在,一星水米都不进,才刚去了养心殿,娘娘也是诚心实意脱簪代罪,这毒日头底下跪了半个时辰,皇上就是不见娘娘,娘娘心里难过,怕是过不去这个坎儿的。”

妙英又何尝不难过,可她不是为了母亲的位分,也不是为了自己在阖宫众人面前会有多难堪,她只是无法忘怀袁瓒和她对视时,那清亮柔软的眼波,她摇头道,“母亲要的不是我的安慰,姐姐应该知道的。越是这种时候,越该劝母亲安静守份,何苦又去惹父皇不快。父皇自然也有他的难处,出了这样的事,岂有不追究的,让朝臣和外头人看在眼里,天家还有没有王法了?”

青莲被她说的一句话接不上,愣在当下,半晌殷殷道,“公主好歹该心疼娘娘些,说到底,娘娘在宫里就您一个亲人,您能眼睁睁看着娘娘伤心羞愤,郁郁寡欢不成?”

妙瑛思忖良久,轻叹道,“你放心,我总会去劝母亲的,至于成或不成,我却也没有把握。”

然而妙瑛也没想到,才用了午膳,赵旭便来传旨,旨意中说的明白,皇帝因她天性纯善,回护仆婢,推恩进秩其为衡阳公主,这本是一桩喜事,可随后宣读的另一封旨意却是令她迁出翊坤宫,别居飞鹤楼,暂由丽妃照料其生活起居。

皇帝虽未明说,但言下之意明白,嘉嫔失德,已不配抚育教养她,可如此一来,倒让妙瑛犯了难,明明是去正殿安抚母亲的,此刻倒成了辞行一般。

嘉嫔半靠在床上,身上只穿了雪灰色纱衣,一头乌发也不盘髻,随意的披散下来,想是脱簪待罪后,再没有心力去梳起。

她沉着一张素脸,那脸色便显得有些蜡黄,一对眸子黯淡无神,嘴角微微的垂着,颇有几分苦涩。

妙瑛还是心疼她,坐在床边轻声道,“母亲吃些东西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伤心难过,也还得过日子,俗语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父皇一时生气,总不会气您一辈子,只要您熬过这阵儿,拿出个样子诚心悔过,父皇早晚会原谅您的。”

“早晚?早是多早,晚是多晚?”嘉嫔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吃吃笑道,“你真是他的好女儿,永远都是向着他的,都这会儿了,还拿这些话来诓我。”

妙瑛不以为忤,又劝道,“母亲一贯得父皇宠,又是宫里年轻位高的嫔御,如今因些小事伤及了人命,虽说父皇有心徇私,终究也怕言官拿法度说事,到时候反倒被动了,所以才忙不迭的罚了母亲,依我看,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堵上那些人的嘴。父皇年岁大了,这些年愈发的要施仁政,他此时不拿母亲做筏子,反倒会落了臣工们口实。”

嘉嫔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道,“总归合该倒霉的那个人是我。我就不服,我那般求他,他竟连面都不肯见我一下,他是拿对付外头臣子们的办法对付我!我也算是知道什么叫郎心似铁,可怜我在这宫里熬了这么多年,如今还不如一个奴才。”她越说越伤心,想起那些她知道,却又不能叫妙瑛知道的实情,更是气闷不平,竟是幽幽的哭了起来。

妙瑛听着她不思己过,兀自轻贱旁人性命,本已有气,忽然见她哭了,亦只得拿着帕子替她抹泪,“母亲别难过了,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如何挽回父皇的心才是正经。我虽搬出去一阵,总还是要每日来给母亲请安,这阵子,母亲也安静待在宫里做出个反省的样子,我在父皇面前自会多替母亲说话,到时候必会让母亲有机会复位的。”

嘉嫔哭了一阵也累了,好容易听她说了句助自己的话,含泪点头道,“我也没脸出这个门了,不躲在屋里还能去哪儿,你记得常来陪我说说话就是了。你也去罢,我这会子想自己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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