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华录(71)

谢又陵站了一会,待要迈步,忽听到一个带着几分薄醉的声音喝道,“什么人在那儿,吓了王爷我一跳,出来。”

谢又陵转过身,见面前站着一身劲装的庆王李佑堂,他面色有几分酡红,脚下虚浮,两名内侍一左一右的搀着他,谢又陵忙躬身请安道,“臣无意惊了王爷的驾,望王爷恕罪。”

佑堂听着这声音颇为悦耳,在一片朦胧的光影里,强自睁开双目,定睛瞧去,面前的人长身玉立,眉眼清淡中透着对自己的不在意,那样恭敬的语气,配着这样骄傲的姿态,不是让他心心念念的谢又陵又是谁。

“啊,好说,好说,不知者不怪。前头酒喝多了,我正巧出来透口气。”佑堂勉力打起精神,放缓了语气道,“你,叫谢又陵,是罢?”

这话倒让谢又陵吃了一惊,他实在想不出这位王爷因何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敢问王爷如何得知,臣的名字。”

佑堂哈哈笑道,“你不是小瑛跟前的人么,做哥哥的,总得关心妹子身边都是些什么人,那日随意打听起来,因你这个名字……实在拗口,我就记住了。”

谢又陵一时无语,忽然想起信王李佑延听到自己名字时的反应,再看看眼前这位王爷,不由叹道,同是一母所出,风格相差的还真是远。

佑堂心情甚好,再接再厉道,“我听说你会弹……琵琶,对罢?改日我去翊坤宫找你,你给我弹一段如何?”

谢又陵微微蹙眉,欠身一揖道,“王爷想是听错了,臣不通音律。臣这会儿要赶回去给公主复命,王爷没别的吩咐,臣告退。”说罢,也不待佑堂多言,便即躬身退后,转身去了。

留下月光下刚刚有些清醒的佑堂,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不解的喃喃道,“怎么给他弹就行,到我这儿,就成不通音律了,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长得比我好看一点,年轻一点么,小孩子家不懂好赖,早晚让你见识了,才知道本王的好处。”

第29章 一意恨西风

咸平五十五年的夏天来的比往年都早些,刚进了五月便已有些暑热之气,妙瑛换了江南织造上供的最轻薄的纱衣,也还是觉得略微动动,身上便会浮上一层细细的汗来。

晚来新浴后,妙瑛坐在铜镜前,手执了一把象牙雕兰菊纹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看着文樱慢慢的为她梳理着一头逶迤披下的乌发。

“公主的头发生得真好,又细又密,还乌亮亮的,回头盘了那牡丹髻一定好看,不比我的,软塌塌的,没有几根,连个堕马髻都梳不成样。”

妙瑛摇着扇子,曼声道,“做什么盘那么繁复的髻,怪沉的,瞧着都累。绿衣上回给你梳的那个元宝髻就挺好,一点看不出里头装了假头发。”

文樱轻轻一笑道,“才夸了您,您又说实话打趣我。正经的,您及笈礼那日,打算梳个什么式样的髻子好呢?”

妙瑛垂着眼睛,意兴阑珊道,“我不爱想这个,最好父皇能让我穿郡王服,戴一顶冠帽成礼才好。那日无论梳什么,左不过是要戴九翟冠的,戴上了还能瞧见发髻的样儿?我一想到那天要立一整日的规矩,大毒日头底下被人折腾,就想生个病脱赖耍滑过去,你倒还来提醒我。”

文樱噗嗤一笑,道,“就是我不说,到了那日您也得被摆上高台,供人瞧不是?再者说,那不过是预先演练一下,过后,可还有那大婚礼呢,那才是正日子,且得折腾您。不过好在有都尉陪着,俩人上高台,总比一人儿强些。”

妙瑛斜飞了她一眼,轻声叹道,“他外祖父曹廉去了也有一年了,这会子他才除了服,也不知心情好些了没,他一贯和外祖亲厚,如今又少了个亲人了。”

文樱不以为然道,“去了一个,不就又来了一个嘛。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曹大人去的日子也正,一星儿不耽误都尉的婚期,显见着这曹大人还是疼外孙的。”一抬头,正对上妙瑛嗔怪她的目光,文樱又陪笑道,“我就是那么一说,倒是咱们家大公主要回京了,一则是来看老爷子,二则是为着您的及笈礼。她可有年头没回来了,冷不丁一见,怕是她都认不得您了。”

齐国公主李妙琼是在五月底从辽东返京的,同行的还有她的驸马,辽东总兵之子段宗苍,并他们的幼子段召南。妙琼今年三十八岁,是皇帝元后孝肃皇后的独女,咸平朝的嫡长公主,位同亲王,也是皇帝五个出嫁的女儿中唯一一个没有和藩的公主。

妙瑛在养心殿中见到妙琼的一刹那,几乎难掩自己的惊讶之色,妙琼出降时,她尚未出生,后来略见过几次,确也对这个姐姐没什么印象,但妙琼此时不到四十,却已是面容枯瘦,黯淡无光,嘴角略略下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两道高挑的细眉,为她含着悲苦之意的脸上平添了几许凌厉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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