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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辞树(4)

作者:vagary 阅读记录

我放下杯子,“常来看我。我不是敷衍。”

她一怔。我再加一句,“你对我很重要。”

安然微微一笑,“你可以休息到军训结束。我已经同你辅导员谈过,教官方式有问题。”

“我会回去。”

“随你。”她道,然后凝视我,“你肯容纳我,是否因为自己亦是心有所憾?”

我握紧玻璃杯,不肯抬头看她,亦不答言。

“看开一点,你总还比我年轻。”安然微笑,“对了,方才送你来这里的男孩蛮够义气,一路背你过来,记得吗?”

我苦笑。早就没有知觉,何来印象?

“名叫靳夕。人也生的俊俏。”安然笑,“肯尽心尽力,就并非无缘无故。我会替你留心他的事。”

我恶狠狠道:“你几时变得如此八卦?”

“从我有可能做你大嫂那一天开始。”她对我眨眨眼,我们相对大笑。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安然开了门,只见一条小狐狸似身影矫捷灵巧地窜进来,身后还有两个女孩规规矩矩走进门。

一看那把棕色及腰长发,就知道婴红小姐大驾光临。训练一结束,她立刻踢掉军装换上一件小小白衬衫,紧身收腰,衬得窄窄纤腰不盈一握,配褪色宽大牛仔裤,半旧球鞋。整个人打扮出奇素净,却照样一身幽媚气息逼人而来。

一见安然,她便啊呀一声,惊呼,“是学姐你吗?”然后激动得两眼晶晶亮。

安然微笑,“你一定是婴红,文学院新闻系,很会跳舞。”

婴红险些没飘起来。

“这位是冼碧,计算机学院高材生。这位当然是闵白,读商学院,听说你擅长京胡,几时我有幸领略一下?”

我目瞪口呆。安然,我室友底细她竟了如指掌,不是为我,何必做这许多功夫。我一阵感动,双目酸涩,忙低下头喝茶掩饰。

安然微微一笑,同我们告辞。

她甫一出门,冼碧同婴红便迫不及待聚上来看我,闵白站她们身后,只是看着我微微一笑,神情是放松的意思。

见我没事,她们便催我回寝室。路上婴红问我如何认得安然,我笑不答言。何必呢,何必让所有人知道我同她的关系。校学生会副主席,法学院上下公认的院花,本校闻名遐迩的美人,有人评她“唯一的优点是才貌双全”,真听不出是褒是贬,但却是事实。这样一个女子,我何必处处彰显自己同她无限关联,太小家子气了。攀龙附凤同惹火上身,其实是一个意思。

回到寝室便有男生打电话来找婴红。不同以往,这一次她笑嘻嘻接听,还嚅嚅软语片刻,我们都深以为奇。放下电话她对我们讲,“有人知道苏今天的事,特意送慰问品过来。”

我笑,“醉翁之意,只在乎山水。你叫他不必拐弯抹角了吧。”

婴红大笑说何必狷介,她简单梳妆打扮,长发编成一条辫子,涂了一点点香水,空气中顿时荡漾红罂粟般魅人芬芳,如浓重的水雾渐渐成云,华美流离的气息。她跳跳蹦蹦地准备下楼去。

闵白淡淡注视着她一举一动,慢慢地说:“小心送羊入虎口。”

我看她,她神色坦然镇定,没有一点异样。而婴红瞧住了她笑的阳光灿烂,还扮了个鬼脸,“我是羊?我是正牌河东狮。”

她跑下楼去。

我盯着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觉出来却只是微笑,并不解释。这两个人如何尽释前嫌?我知道婴红那种性子,暴戾如猫,凌厉如狐,姿态艳丽却自是逼人,而闵白最看不过眼的想必就是这种女孩。

而她们此时可以自由调笑,全无顾忌。

这时电话铃又响,冼碧接起,然后说:“苏,你的。”

我接过来,想不到会是谁,无外乎杨哥或者安然,不会是安然,十五分钟前我才刚见过她,那么是杨哥。

电话里是男子声音,“还好吗?”

我下意识答,“还好。”然后醒过神来,“阁下是哪位?”那声音明朗微沉,悦耳但丝毫不熟悉。

对方微微一顿,“我是靳夕。”

我想起这个名字,安然方才提到过的,送我去医院的同班男生。想着几乎脱口而出,“是你。”

那边一怔,“是我。”

我连忙道:“今天多谢你。实在是不好意思。”这点礼数我还是有的。一边想起某种清新味道,是柑橘香皂芬芳,混着洁净衬衫特有的阳光气息,裹在大男孩身上加倍教人感觉清爽舒服。是了,就是昏倒之后在他身上闻到的气息。想着心里很有了几分开心,便连道了几声谢。

靳夕半晌不做声,我以为自己哪一句讲错得罪了他,这时他才道:“你体质如此弱,还强撑着军训干什么。”

我笑道:“不过是为面子考虑。否则谁情愿受罪。”

靳夕大笑,明亮笑声清清楚楚透过电话这一端来,我一颗心却突然冷却坠落。呵,这笑法何其像他,太像他。当时年少只道是寻常,如今我才明白,他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早已深深烙印在我心里魂里,不知哪朝哪代可以毁去。原来,原来我一直不曾忘记他。

靳夕在那边说:“……你看如何?”

我说:“什么?”问完便暗骂自己糊涂,真是笨啊,何苦来,一身恍惚不打自招。

靳夕倒不在意,重复说:“我替你出这一口气好不好?”

我吓一跳,现在的男孩子都玩什么把戏?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察觉,笑道:“没有关系。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同学受欺负。大小我也是个班长。”

“哦,班长。”我微笑,“可愿为小女子主持公道?”

他再次大笑,“苏艾晚,你真有趣。”他说。而后絮絮叨叨讲了些废话——至少我听来是废话,不过他口才好,倒也有滋有味。奇怪的很,我同他,根本连面长面短都不曾仔细端详过,反倒可以这样熟络地对谈。我也奇怪自己,若是旁的男生如此磨牙,十分钟前我怕已摔了电话,但对他我没有,我很耐心地听他闲扯,心里很充实。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安安静静地填补了进来,十分饱满舒服,清爽明亮的感觉,我喜欢。

他最后说:“你身体太弱,自己要多当心一点。”

我骤然警觉,忙微笑讲了几句闲话,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尤心有余悸,不可以啊,苏艾晚,我轻声告诫自己。你大小都已经十九岁,你不再年轻你早已错不起,是的,你错不起,否则人生总有一日倾覆至无法收拾。

刚放下靳夕的电话,鬼使神差似的,铃声又响。我顺手接起,竟是安然的声音。她劈头便问:“靳夕可是给你打了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反问。

她轻轻地笑,“有什么事我会不知道的?”

这句话教我心头微微一动。我呵呵干笑。

她不紧不慢地说:“是保送生。长相颇得人意。成绩好,能力强,人缘佳。”然后轻声一笑,“选班长,选男友,也都不过是这几道准线。”

我一声不吭地听着。安然又微微笑,“如何?”

“何是如何?”我低声说,“安姐你可知道你在白费心思。”

安然又笑了,虽然听不到但我感觉得出,她正在轻声微笑,以她一贯的落落姿态。

“别太认真了,苏艾晚。”她亲昵地叫我,虽然指名道姓,可我仍觉与她无限亲近。

“别太认真了?”我喃喃道。

“你们还这样年轻。”她笑,“谁会要你们上演地久天长。”

“我甚至还不认识他,何必这样戏弄人家。”

她的声音悠然如蝶,“让他伴你一段日子,也无伤大雅。不想太长远,半年六个月光景,也是好的,总算有个人陪着消磨时光。两个人堕落,总好过一个人寂寞。”

我气结,一半也是因为找不出字句来反驳她。我恶狠狠地问道:“你同我杨哥在一起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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