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4)

她雀跃地等着,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个漂亮的女人。可看到自己的脸,吓了一跳,苍白消瘦的下颌,脸上紧绷的肌肉,眼窝发红,像是个皮包骨。

她甩手把手机扔给他:“我一直是这样?”

他眼里闪烁着痛惜,急忙说道:“不是的,是因为刚出事的时候昏迷,只能打点滴,身体消耗得太狠了。”

她重重点头,立即站起来:“那我们去吃午饭吧,一定要补回来。”

他哑然失笑,把她拉回沙发上坐下:“太早了,你看看表。”

她无力地靠在他身上。陈既安说:“你想看碟片吗?看完我们去。”

她点头。

“看什么?”

“罗马假日。”她想都没想,干干地答。为什么她会记得《罗马假日》?陈既安笑了,起身,蹲在电视柜前面翻找:“喜好还是没变,喜欢看这么老的片子。”

他打开DVD,把碟片推进去,顿了顿,“原来你也是这样,可是你真正要看的时候就没了耐心。后来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欢看片子,你就是想折腾我,然后靠着我靠一会儿。”

她看着他背对自己,蹲着找碟片,薄薄的衬衣紧绷在后背上,透出背上隐隐约约一道疤痕。

阳光照在他的发梢,乌黑发亮,空气里浮动着洁净清香的味道,他的动作很慢,声音低沉,她看着自己毛茸茸的兔宝宝拖鞋,眼泪忽然涌上眼眶。

莫名其妙地,遗忘了爱人,又这样轻而易举地,重获了幸福?

陈既安按下遥控器,走过来,熟练地将她搂在怀里,靠在沙发上。

黑白画面,赫本还在自己最好的年华里,挽起裙子追逐幸福,像所有生活在童话里的高贵的公主。可她只是想哭。

陈既安说得很对,她不是真正想要看片子,所以看到一半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是他把她叫醒,“景时,时间差不多了,吃午饭去?”

她又心虚地想去撩刘海儿,落了空。

他征求她的意见:“想吃什么?”

她又想都没想:“樟茶鸭。”

他看着她愣了片刻,忽然笑起来,那样轻松快乐的笑,“好,好,樟茶鸭。”

他转身回房间打好领带,穿上外套,又给她拿来风衣。她低着头看着他修长的十指熟练地给她系一条淡蓝的围巾,皱起眉头:“丑。”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她甚至可以感知到他眼中的惊喜,他转身就向衣柜去,他走得很快,几乎是三两步跨过去,准确地拿回来她想要的烟灰色围巾。

她很满意,乖乖地系上围巾,满眼都是赞赏。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问道:“你不喜欢刚那个蓝色?”

她愣了愣,整饬着自己的衣领,扯起烟灰色的流苏,反问道:“这件衣服不就一直配这个颜色吗?”

他什么也没说,牵起她的手出门,眼底有些湿润。

第5章

樟茶鸭,一块两块三块,他把茶水递过去,轻声建议:“可不能挑食啊景时。”

她夹一块给他,理直气壮:“你多吃点行不行,看你瘦的,都成排骨了。”

净会转移话题。

那一年,年轻鲜亮的景时就是这样坐在他对面,熟练地操着筷子,在他惊诧的目光下对着那一盘樟茶鸭集中进攻,很快吃掉了大半盘。

他有些踌躇:“景时,这么吃能行吗?”

她惊异地抬起眼来,慢条斯理地抽出餐巾纸抹了抹油乎乎的小嘴:“我跟你说啊陈既安,不要小看南方女人吃鸭子的能力。我那些叔叔阿姨家的姐姐妹妹,哪个不能干掉一整只,是要被笑话的……”

他笑得不行:“净瞎编。”

她还瞪眼:“我骗你干什么,我小时候有个别号你知道吗?”

“什么别号?”

“我爸我妈都管我叫‘鸭的杀手’。”

“……”

这样的景时啊。

他曾经以为这些细枝末节都会在他的记忆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他以为他早就遗忘了很多年前交往的种种,却没想到,很多事情在这段漫长而难熬的日子里,不断重现,甚至像是被锐化的照片一样,愈加清晰,清晰得尖锐。

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有过无数的理论贡献,听过无数次有新成果的报告会,做过很多次结果惊人的实验,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对人的记忆有这么深刻而清晰的认识。

似乎挣扎在寻找记忆的道路上的远不只是她一个人,所有人,包括这个世界,都活在历史的光辉中,虔诚地在钟声下祷告。

她听到陈既安用他那淡淡的语调,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景时,你知道吗,你有个别号,叫‘鸭的杀手’。”

她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这么直白的名字,也只有我爹娘起得了吧——你是不是没少嘲笑我?你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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