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春藤(32)

作者:江湖千澍雨 阅读记录

一切都不合理,推理来推理去,都是些自相矛盾的结论,弄得黄巢头晕脑涨,索性什么也不想。小七不是也答应在江灞桥柳成荫时在长安相见么,到时问问清楚便可。

在一家客栈安顿好了之后,黄巢便要带小乙去喝酒,小乙知道公子的脾气,不去怕是不成,劝说也是没用,索性什么也不说,随他去吃吃喝喝便好,反正能不能科考顺利,能不能回到曹州,那是公子要思考的问题,他一个下人,考虑那么多主人该考虑的问题干嘛。

离长安越近,在客栈遇到赶考举子的概率也越大,有人曾预言,若在长安城的春天,一片落叶十有八九会落在进京赶考的举子身上。

酒肆就在客栈的一楼,掌灯时分,喧哗异常,听口音,不少举子是来自河南道、淮南道、江南东道、江南西道,这些举子走的路程基本上都要比黄巢要远,黄巢的心里对这些举子充满了钦佩之情。

有些江南道的举子头发花白,穿着单薄的棉衣,点一壶酒,叫一碟菜,一边饮酒,一边翻看《诗歌文选》,时而静思,时而仰天,有时会心一笑,有时神色黯然,这些穷经皓首、落魄潦倒的江南才子,不就是以后的自己么?

“我悲悯天下人,可是谁悲悯我呢?”黄巢不禁暗地感慨。他和小乙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招呼小二来了两斤牛肉,一盘炒萝卜,一壶关西烧酒,点了菜后,似乎觉得有些寒酸,又点了一盘炒花生。小乙并不喝酒,他一个人独酌有些无味,若是有一个聊得来的举子把酒言欢该有多好啊,但是他现在没有那两大锭黄金压身,也没有多余的银两请人喝酒,只得作罢。

逡巡四周,举子们都在边饮酒边想心事,并无人关注黄巢一这桌,那个江南道的老举子还在边看书边喝酒,但他那一碟菜早已吃得净光,一壶酒也见底了,但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看到高兴处,拊掌大笑,引得邻座皆侧目引颈,他也不以为意。

“真是一个生性率真的性情中人。”黄巢心想,正凝思恍惚间,性情中人笑呵呵地端着酒杯站在他身旁。

“这位公子,叨扰了!”性情中人一拱手,一作揖,那风采,那气度,风神潇洒,焕若仙人。

黄巢赶忙招呼性情中人坐下,并示意小乙给他空空如也的杯中倒酒,心想:能结识这样的英雄,喝点酒,也是无妨的。

“在下江南东道余杭郡人士,姓梁名光道,字中甫,号江南居士,进京赶考已有近二十年了,不知公子哪里人氏,姓甚名谁,可是吾同道中人?” 性情中人并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在下黄巢,河南道曹州人氏,进京赶考殆有十年矣,今日有幸与梁兄相逢,真乃三生有幸,敬你一杯。”

三杯两盏淡酒过后,梁光道醺醺然有些醉意,“贤弟,为兄痴长你十多岁,我中举人已有二十余载,进京赶考也有二十年了,竟然不得一次金榜题名,你说是不是我的才华不足,文章寂寂无名?”

“不是,不用看梁兄的文章,我也知道定然不是。”黄巢喝了口酒,“我所知道中了进士的大多是世家子弟,留给我们这样出身的机会怕是不多。”

“贤弟说得对,我少有才名,在余杭郡文名著于世,多少父老乡亲对我寄予厚望,可是我偌大一个年纪,竟然除了会考试之外一无所长,悲夫。”

“梁兄不必感怀,这次未必不能如愿。”

“我也不白喝你的酒,我把我二十年来科考的心得一一向你道来,愿贤弟早日高中,来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糜烂不堪的天下。”

一提到诗赋文章,梁光道说起来头头是道,那神采仿佛是在给翰林院的那些新科进士们讲课,他气定神闲,举手投足间都是文章,直讲得晚星暗淡,灯火阑珊,时光飞逝,不觉已到夜中央。酒肆已经打烊了,店小二趴在隔壁的桌子上直打瞌睡,两人都起身,街上清冷得很,一轮下弦月挂在西天,黄巢把梁光道送到大街上。

“梁兄,不如我们结伴同乘去长安吧。”

“也好,贤弟,有劳了,我们几个考生从余杭出发,租了辆车,我回去和他们说一下。”

“明朝见。”

“明朝见。”

回到客栈,小乙便问黄巢,“公子,你真的要带上梁相公?”

黄巢点点头,“答应人家的事情,怎么好反悔?再说了,梁公子也非等闲之人,我在十年前,初到长安时便知道了他,他那时的诗赋文章在京城也有些知名度,但他恃才傲物,桀骜不驯,对一些权贵的拉拢嗤之以鼻,不知怎么的,就得罪了户部尚书还有大理寺卿,你说这样,他能考取进士么?我读的那本《诗歌文选》便是他编撰的,他是一个有才华的人,我们当以才子的礼仪待之,不得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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