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包打开的瞬间，甜香漫了开来。汪碎玉的动作顿了顿，眼眶突然就红了。她想起小时候在巴乃，云彩总把最好的花生糖偷偷塞给她，说女孩子要多吃点甜的，日子才会甜。

“胖爷……”她的声音哽咽着，手里的银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云彩她……她真的是因为我才死的吗？”

胖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知道这丫头一直背着这个包袱，汪灿的话更是把这包袱系得死紧。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粥碗都晃了晃：“放他娘的屁！汪灿那孙子的话你也信？云彩是为了护着咱们才……”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说不下去了。那天在巴乃的悬崖边，云彩坠下去的瞬间，他明明伸手能抓住的，却因为被密洛陀缠住了脚，眼睁睁看着她像片叶子似的落下去。如果当时他再快点，如果他没那么没用……

“是我没用。”胖子的声音低了下去，胡茬抖得厉害，“我没护住她，跟你没关系。”

汪碎玉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打在芭蕉叶上，像谁在低声哭。胖子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胖子抬头一看，看见张起灵站在屋檐下，青衫上沾着些草屑，手里拿着双刚编好的竹拖鞋，鞋面上还别着朵晒干的野雏菊。

“小哥。”胖子站起身，往旁边挪了挪，“你劝劝这丫头，她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把竹拖鞋放在门边，走到汪碎玉身边。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银针，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指腹的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汪碎玉的哭声停了，肩膀却还在微微颤抖。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着晨露的清冽，让她想起古潼京祭坛里，他把她护在怀里时的味道。

“跟我来。”张起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指节上还有道没愈合的疤——是在古潼京砍黑毛蛇时被蛇鳞划破的。

汪碎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冰凉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他的手很暖，像揣了个小太阳，把她指尖的寒意一点点驱散。

“去哪？”她的声音还有点哑。

“看日出。”张起灵站起身，牵着她往门外走，青石板上的青苔被踩出两道浅浅的印子。

胖子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松了口气。这闷油瓶虽然话少，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把人从泥沼里拉出来。他端起桌上的粥碗，往灶房走，心里盘算着中午给这丫头做碗她最爱吃的酸笋面。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边泛出淡淡的鱼肚白。张起灵牵着汪碎玉往村后的山坳走，路边的野草上挂着水珠，沾湿了他们的裤脚。汪碎玉没说话，只是跟着他的脚步，听着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心里那片乱糟糟的褶皱，好像被这清晨的风慢慢抚平了些。

山坳顶上有块平整的大青石，是村里人看日出的地方。张起灵扶着汪碎玉在石头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裹着两个热乎的白面馒头，还夹着块腌萝卜。

“吃点。”他把馒头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嘴唇，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汪碎玉接过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面香混着萝卜的咸辣味，让空荡荡的胃里暖和了些。她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张起灵，他正望着远处的山线，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睫毛上还沾着点露水，像落了层细雪。

“小哥，”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汪灿说的……是真的吗？”

张起灵转过头，黑眸里映着她的影子，看得她心里发慌。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解连环的事，我不知道。”

汪碎玉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张起灵从不说谎，他说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可汪灿说的交易呢？他为什么不回答？

“那你……”她咬了咬嘴唇，想问又不敢问，怕听到那个让她崩溃的答案。

张起灵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他的动作很生涩，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让她想起在雨村时，他给她补那个破布偶的样子。

“没有交易。”他的声音很认真，每个字都像落在青石上的雨滴，清晰而坚定，“护着你，不是因为任何人。”

汪碎玉愣住了，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里，此刻竟映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深潭里的星光，微弱却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