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抬头，看见几颗早亮的星星，在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着微弱的光。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星星出来了。等天亮了，就能看见日出了。”

汪碎玉笑了，笑得很轻：“嗯，日出……”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靠在他怀里，不动了。

解雨臣的身体僵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她的鼻息，指尖冰凉，再也感觉不到那微弱的气流。

第86章 只要她活着，只要他还在

解雨臣的指尖在汪碎玉鼻端悬了三息，那三息像三个漫长的世纪。风卷着屋顶的残叶掠过他的耳畔，像谁在低低地哭，可怀里的人始终没有动静——她的睫毛凝着霜似的白，嘴唇泛着青，连方才还在皮下蠕动的蛊虫都静了，仿佛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耗尽了。

“碎玉！”他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劈得像被刀割过，惊得院角的乌鸦扑棱棱飞起。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稳重，将汪碎玉打横抱起就往楼下冲，披风的边角扫过瓦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在撕扯着什么。

木质楼梯在他脚下剧烈晃动，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他一脚踩空，踉跄着撞在扶手上，手肘被磨出火辣辣的疼，可怀里的力道却丝毫未松。汪碎玉的头歪在他肩头，长发垂落，扫过他渗着冷汗的脖颈，凉得像冰。

“让开！都给我让开！”他冲过回廊时，撞翻了侍立的下人，药碗摔在青砖上四分五裂，深褐色的药汁溅在他月白的衣襟上，像朵丑陋的花。他第一次这样失态，像个迷路的孩子，眼里只剩下怀里那点微弱的体温。

黑瞎子刚叼上烟，就被这阵混乱惊得抬头。看见解雨臣抱着汪碎玉狂奔的模样，他烟卷都掉了，几步冲上去按住他：“怎么了？！”

“大夫！叫大夫！”解雨臣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死死扣着汪碎玉的后颈，“她没气了……瞎子，她没气了！”

黑瞎子这才看清汪碎玉的脸，苍白得像张纸，唇上连点血色都无。他探了探她的颈动脉，指尖下那点搏动微弱得几乎要消失，像风中残烛。“别慌！”他一把拽住解雨臣往卧房冲，“去地窖！汪灿的血还温着！”

两人撞开卧房的门，将汪碎玉放在床上。黑瞎子扯掉她的睡袍，露出她心口那片狰狞的蛊痕——原本淡紫色的纹路已经变成深黑，像蛛网似的爬满了半片胸膛。“按住她！”他吼着撕开药箱，拿出银针，“子母蛊怕汪灿的血，可也得扎醒她的脉！”

解雨臣扑过去按住汪碎玉的肩膀，她的身体冷得像冰，皮下的蛊虫却突然疯狂蠕动起来，在皮肤下游走成一团，鼓起吓人的包。“碎玉……醒醒……”他哽咽着，眼泪砸在她手背上，“哥错了，哥不该带你看日出……”

黑瞎子捏着银针，对准她心口的膻中穴狠狠扎下去。黑血瞬间从针孔涌出来，带着股腥甜的恶臭。他又连扎数针，直到第七根针扎进百会穴，汪碎玉才猛地呛出一口气，像条濒死的鱼，剧烈地咳嗽起来。

“有气了！”黑瞎子松了口气，额头全是汗，“快！汪灿的血！”

解雨臣手抖得厉害，倒血的瓷碗磕在床边，发出叮叮当当的响。温热的血顺着汪碎玉的嘴角灌进去，她下意识地吞咽，黑紫色的蛊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下去，却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心口。

“不够……”黑瞎子看着她微弱的呼吸，眉头拧成了疙瘩，“还得用尸泥。”

尸泥是汪家的邪术，用百具枉死之人的骸骨混合朱砂熬成，能暂时压制蛊虫的凶性。解雨臣第一次见这东西时，差点没吐出来，可此刻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疯了似的往地窖跑。

地窖阴冷潮湿，汪灿被铁链锁在墙角，看见他冲进来，就知道出事了，着急的问发生了什么。

解雨臣没理他，抄起墙角的瓦罐就往外冲。罐子里的尸泥泛着黑绿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可他却像捧着稀世珍宝，跑得比来时更快。

卧房里，黑瞎子正给汪碎玉做心肺复苏。他看着解雨臣冲进来，接过瓦罐就往汪碎玉心口抹，黑绿色的泥膏盖住那片狰狞的蛊痕，像给她贴上了道丑陋的符咒。

“只能这样了。”黑瞎子直起身，擦掉脸上的汗，“汪灿的血能镇住蛊虫，尸泥能堵上心脉的破口，可这都是暂时的。”他看着解雨臣，眼神复杂，“这蛊是张海清用秘法下的，子母连心，除非杀了母蛊，否则……”

“杀了母蛊要谁的命？”解雨臣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指尖还沾着汪碎玉的血。

黑瞎子别开眼：“要么张海清，要么……”他顿了顿，终究没说下去。可两人都清楚，子母蛊同根同源，母蛊一死，子蛊也会反噬宿主，除非……用至亲的血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