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这样？”阿依的声音发紧，指尖在鼎沿上微微颤抖，“用本命精血催动青铜炉，再以‘换命蛊’为引……这是我们白苗最禁忌的术法，当年我师父就是用这个救了西沙的师娘，自己却在三个月后化成了一滩血水。”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将流血的手腕再抬高些。血珠坠落的速度更快了，落在青铜鼎的底部，发出清脆的“嗒”声。那些血珠并未散开，反而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鼎底聚成一团，慢慢凝结成一颗暗红色的珠子。

阿依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竹筒。竹筒上缠着三色麻绳，打开时，一股极淡的异香飘了出来——那是用七叶一枝花和曼陀罗根混合烘焙的药香，却掩不住底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她倒出三只通体雪白的虫子，每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身体两侧生着细密的绒毛，此刻正蜷在她的掌心，像是三颗圆润的珍珠。

“这是换命蛊，”阿依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本该用你的心头血喂蛊，再让蛊虫钻进汪碎玉的经脉。但你既来求药，便是要保他性命，可这术法的根骨就是‘一命换一命’，你若要他活，就得……”

“动手。”张起灵打断她的话，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他另一只手按在青铜炉的炉耳上，掌心的温度似乎让那些古老的刻痕泛起了更亮的红光。阿依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背、脖颈，乃至耳后，都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顺着血管的走向蔓延，像是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这是血脉觉醒的征兆。阿依的心跳漏了一拍——传闻中张家的血脉能与上古神器共鸣，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犹豫就越重。白苗世代守护青铜炉的秘密，她比谁都清楚，用这种术法强行逆转生死，施术者要付出的代价有多沉重。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换命蛊。那三只白虫已经开始蠕动，头部隐约露出针尖般的口器，显然是闻到了血腥味。按照祖传的秘法，此刻该将蛊虫放在张起灵的伤口上，让它们吸食足够的本命精血，再趁汪碎玉昏迷时植入体内。可当她的指尖触到张起灵手腕的皮肤时，却猛地缩回了手。

火光映在张起灵的脸上，他的脸色已经比炉身的青石还要白，嘴唇泛着青紫色，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但他的眼神依旧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坚定，仿佛正在流血的不是他自己。

阿依忽然想起昨天前，这几个人闯进白苗寨时的样子。当时寨子里正逢“送鬼节”，全寨人都戴着傩面跳祭舞，他就那么站在祭坛外的老榕树下，背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黑金古刀，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却半个字都没说。直到看到被族人重伤的吴邪和胖子，他才动了手——那身手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只听见骨头碎裂的闷响和族人的惨叫，等她反应过来时，地上已经躺了十七具尸体，而他的衣服上连一滴血都没沾。她也是使用了点小把戏，才将几人抓住的。

那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不是普通人。后来听族里的老祭司说，这可能是传说中“张家的起灵人，也是张家族长”，一个活在传说里的存在。

“你到底图什么？”阿依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汪碎玉是汪家的人，是你们张家的死对头。你救他，等于在自己心上插刀子。”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青铜炉深处，那里的火焰突然窜高，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阿依看不懂那情绪里藏着什么，是悲悯？是决绝？还是某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羁绊？

“她不一样。”张起灵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炉火的噼啪声盖过，“她是我妻子，唯一的妻子。”

她低下头，看着掌心的换命蛊。白虫已经躁动起来，口器在她的皮肤上轻轻刺着，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按照族规，她本该严格执行术法，用一命换一命，可看着张起灵手腕上不断流失的血，看着他明明痛得指尖发颤却依旧挺直的脊背，她忽然做了一个违背祖训的决定。

阿依从贴身的荷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锦袋。锦袋是用金线绣的，上面绣着白苗的图腾——一只展翅的白鸟。她打开锦袋，倒出一颗通体透明的珠子，珠子里仿佛藏着一团流动的白雾，在火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这是‘白灵珠’，”阿依的声音带着郑重，“是我们白苗的圣物，三百年才结一颗，能活死人肉白骨，更能中和换命蛊的反噬。本来该传给下一任圣女，可……”她深吸一口气，将白灵珠扔进青铜鼎里，“有它在，你不会化成血水，但代价不会消失——未来十年，你每次动用血脉之力，都会痛得像骨头被拆开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