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很快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刚才那位医生带着护士匆忙赶来，看到地上的血迹和昏迷的张起灵，脸色瞬间凝重起来：“快送抢救室！”

吴邪和胖子手忙脚乱地跟着推床跑，看着护士给张起灵插上氧气管，看着心电图仪器上的曲线变得微弱而杂乱，吴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都怪我……”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哽咽，“都怪我，都是因为我……”

“现在说这些有屁用！”胖子红着眼打断他，可声音却没什么底气，“天真你别钻牛角尖，这事儿哪儿能全怪你？只能感叹世事无常……”话虽如此，他看着抢救室紧闭的门，心里也堵得厉害。

抢救室的红灯亮了很久，久到吴邪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指尖冰凉，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汪碎玉刚才的样子——缠着纱布的侧脸，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神，还有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记不记得，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汪碎玉的场景。她会把他护在身后，还会一边骂着麻烦，一边护着他。可是，时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都怪我……”吴邪又重复了一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别瞎想了，等小哥醒了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好好活着，不然……不然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汪碎玉坐在车里，侧脸贴着冰凉的车窗，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发呆。解雨臣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消毒棉片，想帮她清理脸颊边缘没被纱布盖住的血渍，却被她轻轻偏头躲开。

“疼吗？”解雨臣的声音放得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

汪碎玉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街角一家母婴店的招牌上，那里挂着五颜六色的婴儿襁褓，像一朵朵盛开的花。她突然想起那个被撞飞的女人，想起那个在她怀里停止哭泣的婴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疼。

“哥，那个孩子……”她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发哑，“会被送去哪里？”

解雨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警方会联系福利院，应该会有人收养。”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你想……”

“我想去看看。”汪碎玉转过头，眼睛里带着一种解雨臣从未见过的执拗，“我想知道他好不好。”

解雨臣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妹妹的性子，看似冷淡疏离，实则心里藏着一片柔软。那些年在汪家受的苦，非但没磨掉她骨子里的善良，反而让她对同类的苦难格外敏感。就像现在，那个素不相识的婴儿，让她想起了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

“好。”解雨臣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我让他们去查一下孩子现在在哪，等你伤口好些了，我们就去看他。”

汪碎玉轻轻“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缠着纱布的脸上，在眼睫处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冬天，汪家的实验室冷得像冰窖，她被绑在手术台上，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进透明的瓶子里。那时她也曾幻想过，会不会有一个人突然冲进来，像她今天护住那个婴儿一样，护住她。

可没有。

直到十五岁那年，解雨臣带着人闯进来，将遍体鳞伤的她从汪家带出来，她才知道，原来被人保护是这样的感觉。

“哥，”汪碎玉突然轻声说，“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

解雨臣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以前觉得，恨一个人可以恨一辈子。”她看着窗外飞逝的树影，声音轻得像叹息，“可刚才看到那个女人……我突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多力气去恨了。”

恨张起灵吗？好像是恨过的。恨他言而无信，恨他忘了她，恨张家的责任，兄弟的情谊，永远比她重要。可刚才在病房里看到他递过来的银铃铛，看到他眼底的痛苦和茫然，她突然觉得那股恨意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就像一场漫长的雨，下了十几年，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

“不想恨，就不恨了。”解雨臣将车停在路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碎玉，你不用逼自己做任何事。想爱就爱，想忘就忘，想回头就回头，想往前走就往前走。哥永远在你身后。”

汪碎玉看着他温柔的眼睛，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像初春融化的冰雪，带着一丝暖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