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车厢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丝打在车窗上的声音，和吴邪急促的呼吸声。

愧疚像潮水般将吴邪淹没。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汪碎玉的样子，她手里攥着把匕首，眼神警惕得像只小兽。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个看似冷漠的姑娘，心里藏着那么多委屈和挣扎。

如果不是因为他，张起灵不会再次卷入这些纷争；如果不是因为他三叔，汪碎玉不会被牵扯进来，不会亲眼看到那些肮脏的阴谋，不会心死到踏入青铜门，堵死自己所有的退路。

“都怪我……”吴邪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胖子依旧沉默着，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烟雾在车厢里弥漫开来，模糊了他的表情。吴邪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突然想起汪碎玉最后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恨，只有一种淡淡的释然。

车子缓缓驶入林芝市区，路边开始出现行人，街道两旁的店铺亮着暖黄的灯光，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与他们刚刚经历的生死劫难格格不入。吴邪突然觉得很累，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他想起张起灵的样子，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男人，却总在最危险的时候挡在他身前。他想起汪碎玉偶尔露出的笑容，像雪地里绽开的梅花，短暂却惊艳。他们本该有更好的结局，不该被他拖进这滩浑水，更不该……

心脏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啸着灌进去，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太久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喉咙，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个迷路的孩子。

“天真，别哭了。”胖子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罕见的疲惫，“小哥不是普通人，碎玉那丫头，说不定……说不定他们能出来。”

吴邪没有理他。他知道这是安慰，墨脱那座假青铜门的厉害，他们比谁都清楚，进去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

车子在一家小旅馆门前停了下来。胖子熄了火，转过头看着吴邪，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先住下吧，明天我们再想办法。”

吴邪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谁哭泣的。

他真的好后悔，如果不是他，那个总是倔强地说“我不谢你”的姑娘，或许还能像从前那样，哪怕伤痕累累，眼里也依旧有光。

胖子叹了口气，解开安全带，下车打开后斗的门，伸手想拉吴邪。吴邪却避开了他的手，自己慢慢爬了下来。脚刚落地，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车帮才稳住身形。

“我没事。”他低声说，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走进房间，吴邪把自己摔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汪碎玉和张起灵的样子，那些他们一起经历的惊险瞬间，那些偶尔流露的温情，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一首悲伤的歌谣。吴邪翻了个身，看着墙上斑驳的印记，突然觉得很孤独。那种孤独，比在古墓里独自面对粽子时更甚，比在沙漠里迷失方向时更甚，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才慢慢坐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雨后特有的湿润气息。远处的雪山在晨光中泛着圣洁的光芒，近处的街道上，已经有行人开始走动，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可他的心里，却像是有一块地方永远地空了，再也填不满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青铜铃铛，是张起灵临走前塞给他的。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了一些。他看着铃铛上复杂的纹路，突然在心里默默说：对不起，小哥。对不起，碎玉。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胖子：“天真，起来吃点东西吧。”

吴邪深吸一口气，把铃铛放回口袋里，打开了门。胖子手里端着两碗面，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胖子把面放在桌子上，推到吴邪面前。

吴邪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面条，刚放进嘴里，就觉得一阵哽咽。他低下头，努力把面条咽下去，却还是有眼泪掉进了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如果时间能重来，他一定不会再执着于那些所谓的真相。他宁愿永远不知道三叔的秘密，宁愿一辈子守着杭州的铺子，也不想让张起灵和汪碎玉，为他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