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人王并非后世所称的“帝王”，而是身负人族气运的守护者，身披玄黄色的气泽，那气泽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金沙，站在人群中便能让人感到安心。他与天、地二王平起平坐，甚至在中原大地，人王的号令比天族更具分量——天族要降暴雨，需先派使者带着云纹玉牌与人王商议，根据人族农田的分布调整降雨范围，避免淹没庄稼；地族要迁徙兽群，也得提前告知人王，由人王派人引导兽群绕开人族聚落，防止冲突。碑文中记载“人王身披玄黄气，掌人族生杀予夺，天族不侵，地族不扰”，字里行间透着恢弘气势，仿佛能让人看见当年人王站在冀州平原上，身后跟着万千人族，与天族使者分庭抗礼的场景——人王身着玄色王袍，腰间挂着象征权力的玉圭，而天族使者虽踏云而立，却在人王的气场下微微低头。

那时的人族不必遵循所谓“天命”，婚丧嫁娶由家族议定，男方会带着布匹、粮食前往女方家提亲，女方则回赠亲手缝制的衣物；耕种渔猎按节气安排，春种时全族出动，在田埂上唱歌祈福，秋收时会举行祭祀，感谢土地的馈赠；甚至能通过祭祀与天地沟通——若是遭遇旱灾，族中巫祝会带着族人在祭坛焚香，祭坛用青石搭建，中央立着一根刻满符文的木柱，巫祝身着兽皮制成的祭服，手持骨杖，念诵古老的祷文，不多时便会有乌云汇聚，降下甘霖。“人定胜天”在那时并非虚言，而是刻在每个人族骨子里的信念，孩童从小就听着人王与天族抗衡的故事长大，坚信人族的命运应由自己掌控。

汪碎玉指尖划过“玄黄气”三个字，指腹能感觉到碑面细微的凸起，心中满是震撼。她从小听汪家老人说“天定命数，人不可违”，老人会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摇着蒲扇，说“人的命早就被天定好了，反抗是没用的”，可石碑上的记载却让她明白，人族曾有过如此自主的时代。这“玄黄气”想必就是母亲口中的“人族气运”，是支撑人王与天族抗衡的根本，也是人族能自主掌控命运的底气——只是这份底气，后来被一场阴谋彻底夺走了。

石碑的第二部分记载了改变人族命运的“牧野之战”。商纣王末年，天下大乱，周武王率领诸侯讨伐商纣，史称“牧野之战”。传世史书里说周武王是“顺天应人”，推翻暴虐的商纣，救万民于水火，私塾先生讲课时，还会痛斥商纣王的“酒池肉林”“炮烙之刑”，赞扬周武王的“仁德”。但石碑上的记载却截然不同——周武王并非单纯为了“伐无道”，而是受了天族的暗中授意。

商纣王虽暴虐，却继承了人王的血脉，体内仍残留着一丝玄黄气。天族担心这丝玄黄气会逐渐壮大，终有一天让人族重新崛起，威胁到天族的统治——天族虽居于天宫，却需要依靠人族的气运维持力量，若是人族重新掌控气运，天族的力量便会衰退。于是天族派遣使者下凡，那使者身着银白长袍，足不沾地，出现在周武王的营帐中，营帐外的侍卫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再无其他动静。使者以“助其登天子之位，让周室绵延千年”为诱饵，说服周武王联手，条件很简单：推翻商朝后，废除“人王”称号，由周武王自立为“周天子”，昭告天下“人族万事皆由天定，违天者必遭天谴”，并将人族剩余的玄黄气全部献给天族，装入天族特制的玉鼎中。

碑文中还刻着一幅小型浮雕：周武王穿着粗布铠甲，铠甲上还沾着泥土和血迹，显然刚从战场上回来，却恭敬地跪在天族使者面前，双手高高举起一个三足玉鼎，鼎中隐约能看到黄色的气流在涌动，那便是人族的玄黄气；天族使者则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轻蔑，仿佛在看一件工具，身后是云雾缭绕的天宫，天宫门口站着持剑的天兵，天兵的铠甲闪着冷光，气势威严，像是在威慑下方的人族。文字旁标注着“武王伐纣，非为黎民，实为天族傀儡”，每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着汪碎玉的心脏。

她想起小时候在私塾里读的《尚书》，上面满是对周武王的歌颂，说他“吊民伐罪”“天下归心”，可石碑上的记载却将这一切撕碎，露出背后血淋淋的阴谋。原来人族失去自主命运的权力，并非因为“天命”，而是因为一场被篡改的战争，一个被权力和利益收买的统治者。她忍不住伸手抚摸浮雕上周武王的脸，冰冷的石面没有丝毫温度，就像那段被掩盖的历史，早已失去了本该有的温度。她甚至能想象到，当周武王亲手将玄黄气献给天族时，他身后的百姓还在欢呼雀跃，以为迎来了新的希望，却不知自己从此沦为了天族的“气运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