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有些告别，从来都不是结束。

车继续往前开，戈壁滩在身后渐渐远去，远处开始出现稀疏的草木，风里也带上了点水汽。吴邪打开车窗，风灌进来，带着点暖意，吹得人精神一振。他知道，前路或许依旧凶险，汪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九门的烂摊子还等着收拾，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总有驱散黑暗的力量。

而张起灵怀里的汪碎玉，在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风雪里的承诺，又像岁月里的誓言。

“有我在，就是家。”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做梦。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脖子上的银锁闪着柔和的光，那光芒里，仿佛藏着一个迟到了太久的春天。

第25章 不走了

车到敦煌城外的戈壁营地时，天已经擦黑了。潘子带着几个伙计在帐篷外候着，见车停下，赶紧掀开车门：“天真，小哥，这边请。老中医在里头等着呢。”

张起灵抱着汪碎玉下车时，她已经不哭了，只是安安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眼睛闭着，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可那股子紧绷的劲儿却没松，像根被拉到极致的弦，稍微一碰就会断。

进了主帐篷，老中医戴着老花镜，给汪碎玉把了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最后摇着头叹气：“这药性霸道得很，伤及根本了。能保住性命已是侥幸，要想彻底醒过来，得慢慢调理，急不得。”他开了张药方，字迹龙飞凤舞，“先按这个方子煎药，一日三次，喝上半个月看看。”

吴邪接过药方递给潘子，让他赶紧去抓药。胖子张罗着烧水，帐篷里一时只剩下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张起灵把汪碎玉放在铺着毡毯的行军床上，想替她盖好被子，手刚碰到被角，她就像受惊似的往旁边缩了缩，眼睛猛地睁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情绪。

“别碰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拒人千里的冷。

张起灵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他看着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后背抵着帐篷壁，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帆布，像在看什么，又像什么都没看。

吴邪想开口说点什么，被胖子拽了拽衣角，往帐篷外拉：“让他们单独待会儿。”

两人刚走出帐篷，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回头一看，汪碎玉已经挪到了帐篷角落，背对着门口，抱着膝盖坐着，一动不动，像尊沉默的石像。

张起灵站在原地，身影被油灯拉得很长，透着说不出的落寞。他想去靠近，脚却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开。

后半夜，风停了。帐篷外传来潘子和伙计们打盹的呼噜声，帐篷里只剩下油灯跳动的火苗。

汪碎玉还坐在角落，姿势都没变过。她仰着头，眼睛盯着帐篷顶的帆布，那里有块破洞，月光从破洞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小片银辉。她就那么看着，眼神空得像戈壁滩的夜，连眨眼都变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张起灵坐在离她不远的毡毯上，一直没动。他能看见她露在外面的脚踝，那里还留着银链勒出的红痕，像道狰狞的疤。他想起在格尔木地下室，那些镶嵌着宝石的银链如何将她牢牢锁在棺材里，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闷得发疼。

他试着往她身边挪了挪，膝盖碰到她的衣角，她浑身一僵，却没回头，只是把下巴埋得更深了。

“冷。”张起灵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往她身上披。

外套刚碰到她的肩膀，就被她猛地甩开，掉在地上。“不用。”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自己能扛。”

张起灵捡起外套，重新披在她肩上，这次用了点力，没让她甩开。“披着。”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

汪碎玉没再挣扎，只是肩膀抖了抖，像有什么东西碎在了心里。她想起在长白山营地，夜里冷得厉害，她总偷偷往他背包里塞暖手炉，第二天却发现暖手炉被放回了自己的睡袋旁。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在意她的。

可现在想来，或许只是可怜她这个无家可归的人。

帐篷外传来几声狗吠，远处的戈壁滩上，似乎有狼在嗥叫。汪碎玉的身体缩了缩，下意识地往角落靠了靠。她从小就怕黑，怕这些夜里的声响，可在筛选场待久了，早就学会了把害怕藏起来，装作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张起灵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细，骨头硌得人疼，他只用了一点点力，却让她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