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猛地踩刹车，下车查看。果然，刚才经过的那块“狮身人面”石柱，此刻居然转了个方向，阴影在地上拉出道诡异的弧线，像只张开的手。

“是流沙。”阿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拿着根探测棒，“这底下是空的，风吹过时，石柱会跟着转动，形成天然的迷宫。”

吴邪皱眉：“你早就知道？”

“我来过。”阿宁坦白道，踢开脚边的块碎石，“三年前，我在这里丢了三个手下。”她顿了顿，墨镜后的眼神暗了暗，“他们跟你一样，也是来查汪家的。”

吴邪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像没那么讨厌。她的狠戾里，似乎藏着点别的东西，像迷魂阵里偶尔漏下的阳光，微弱，却真实。

帐篷里，汪碎玉的呼吸越来越沉。张起灵把她抱在怀里，能感觉到她身体里那股躁动的戾气，像头被困住的小兽，随时准备冲出来咬人。

“她不会伤他。”张起灵低声说，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吴邪长大了。”

汪碎玉猛地睁开眼，瞳孔里的红更深了。“你不懂！”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阿宁是汪家的狗！她接近吴邪，肯定没安好心！当年她把我绑在礁石上，说要把我喂鲨鱼，就因为我不肯说蛇眉铜鱼的下落……”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被牙齿咬碎。张起灵把她抱得更紧了，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那里有淡淡的药味，混着点阳光的香。

“我懂。”他说，声音里带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但吴邪需要成长。有些坎，他必须自己过。”

汪碎玉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她想起在格尔木疗养院，吴邪为了护她，被霍林抓伤了胳膊，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像串破碎的红珠子。那时候他还很怕血，却硬是咬着牙没后退。

或许，他真的长大了。

迷魂阵的深处，吴邪和阿宁被困了整整一夜。风沙太大，根本找不到方向，两人只能挤在越野车的后座上取暖。

阿宁靠在车门上，呼吸很轻。吴邪借着月光看她，发现她卸下墨镜后，眼睛其实很漂亮，睫毛又长又密，像两把小扇子。只是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她的疲惫。

“为什么帮我？”吴邪突然问。

阿宁愣了愣，转过头，月光在她脸上投下层柔和的光晕：“因为我们是同类。”她笑了笑，指尖划过车窗上的霜花，“都被汪家逼得无路可退。”

吴邪没说话。他想起阿宁的哥哥，那个在云顶天宫被汪家人害死的男人，想起她每次提到汪家时，眼里那抹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恨。或许，他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天亮时，风沙终于停了。两人顺着阳光的方向往前走，在块巨大的石柱后，发现了具早已风干的尸体。死者手里攥着块九门的令牌，胸口插着把匕首，刀柄上刻着个“汪”字。

“是他。”阿宁的声音有些发颤，蹲下身，轻轻合上死者的眼睛，“我哥的副手，赵四。”

吴邪看着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堵。他伸手，想拍她的肩膀，手伸到半空，却又停住了。

阿宁却像是没察觉，只是站起身，往他手里塞了块压缩饼干：“吃点东西吧，后面的路还长。”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电流般，两人都猛地缩回了手。

阳光穿过石柱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吴邪看着阿宁的侧脸，突然觉得，或许有些仇恨，并不一定要用鲜血来偿还。

回到营地时，天已经黑了。吴邪推开门，就看见汪碎玉坐在毡毯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瞳孔里的红还没褪去。张起灵站在她身后，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像在给她传递力量。

“我没事。”吴邪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声音放得很轻，“阿宁……其实没那么坏。”

汪碎玉猛地别过头，嘴唇咬得发白。张起灵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示意她听话。她这才转过头，闷闷地说：“下次不准再跟她走那么近。”

“好。”吴邪笑着答应，从包里掏出串糖葫芦，是在魔鬼城外围的小镇买的，糖衣上还沾着点沙粒，“给你的，赔罪。”

汪碎玉没接，却往他身边挪了挪，肩膀轻轻碰到他的胳膊。吴邪知道，她这是原谅他了。

帐篷外，胖子正和阿宁讨价还价，声音吵吵嚷嚷的，却透着股难得的热闹。张起灵往汪碎玉手里塞了瓣橘子，她没躲开，慢慢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开来，像朵突然绽放的花。

吴邪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生活。有仇恨，有算计，却也有温暖，有原谅。就像魔鬼城的风沙，再大，也总会有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