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话音未落，整座石柱突然剧烈震颤，裂开的缝隙里涌出更浓的绿光，像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了张起灵的肩膀。汪碎玉看见他的后背皮肤下，有青灰色的纹路在游走，像在钻进他的骨头缝。

“我不准！”她突然咬住他的胳膊，用尽全力往后拽。铁锈味在舌尖散开时，张起灵的身体猛地一颤，终于被她拽得后退了半步。可就是这半步，让绿光扫过了他的侧脸，他的眼神瞬间彻底空了，像被挖去了瞳仁的瓷娃娃。

“轰隆——”石柱轰然倒塌，溅起的玉矿碎屑像冰雹般砸下来。汪碎玉抱着他滚进沙坑的瞬间，听见他在她耳边问：“你是谁？”

这四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他突然失忆，却会下意识地护着她，把她挡在陨玉后面。可这次不一样，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像在看块无关紧要的石头。

沙坑外突然亮起刺眼的光，汪家的探照灯像数只恶狼的眼睛，把他们团团围住。汪家族长拄着蛇头拐杖，站在灯光最亮处，中山装的领口沾着沙粒，却掩不住眼底的得意：“少主，别来无恙？”

“少主？”潘子的声音带着惊惶，从灯光边缘传来。汪碎玉抬头，看见营地的人都被押了过来，吴邪躺在担架上，脸色比月光还白，胸口的绷带渗出淡淡的血痕——显然是被刚才的震动惊醒的。他看着她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疏离。

“她不仅是汪家人，”老者抖开泛黄的族谱，在探照灯下展开，“还是汪藏海的直系血脉。当年吴三省在西沙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在她心口刺下那一刀。”

人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汪碎玉下意识地摸向心口，那里的旧伤突然隐隐作痛。她看向吴邪，想从他眼里找到一丝否认，可他只是别开了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阴影。

“你撒谎！”她的声音在发抖，后背被风棱石硌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我是吴邪的妹妹！我们一起从秦岭出来，一起闯过云顶天宫，他说过会护着我！”

“妹妹？”老者冷笑，打了个手势。两个黑衣人抬着玻璃罐走过来，罐里泡着块发黑的皮肉，甲醛的气味顺着风飘过来，刺鼻得让人作呕。“这是从你心口旧伤上取下的组织，DNA比对早就证明了你的身份。你以为吴邪真把你当亲人？他不过是想利用你找到汪家的核心机密！”

汪碎玉猛地看向胖子，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丫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又看向阿宁，那个总与她针锋相对的女人，此刻却避开了她的目光，手指紧紧攥着工兵铲的木柄，指节泛白。

最后，她看向张起灵。他已经从沙坑里站了起来，黑金古刀被他握在手里，刀尖垂在地上，划出浅浅的痕。他的目光扫过她，扫过老者，扫过被押的人群，没有丝毫停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哥哥，”汪碎玉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你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你说过，我们是一家人。”

吴邪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回头。

就在这时，张起灵突然动了。他一步步走向汪碎玉，黑金古刀在沙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汪碎玉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更凶：“你想起来了对不对？你要帮我是不是？”

他在她面前站定，青灰色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瞳孔里的茫然照得格外清晰。可就在下一秒，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痛苦，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汪碎玉的心猛地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他抬手，刀光如闪电般劈落——

“噗嗤！”

刀尖刺入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汪碎玉低头，看见黑金古刀的刀刃没入自己的心口，位置与当年吴三省刺的那一刀分毫不差。剧痛炸开的瞬间，她看见张起灵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什么烫到，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泛白，微微颤抖。

“为……为什么……”血沫从她嘴角涌出，染红了胸前的银锁。那是吴邪送她的成人礼，他说这锁能辟邪，可此刻却护不住她的心。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猛地抽出刀。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他苍白的脸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他看着她倒下去，眼神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可放在身侧的手，却在不自觉地握紧，指缝里渗出鲜血——不知何时被刀刃划破的。

汪碎玉倒在沙地上，视线渐渐模糊。她看见吴邪终于转过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痛苦，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老者的目光制止。胖子在挣扎，嘴里骂着脏话，却被死死按住。阿宁别着脸，可她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