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想说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沙哑。她不是要躲吗？不是在医院里趁夜跑出来，连张字条都没留吗？不是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人不值得再回头吗？可看到他摇摇欲坠的瞬间，双腿像有自己的意识，带着她穿过雨幕，闯进这该死的古楼。

张起灵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抬起头。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涣散，睫毛上沾着冷汗，却精准地落在她脸上。然后，他扯出一个极浅的笑，那笑意里带着点释然，又有点委屈，像个在雨里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主人的孩子。

“碎玉……”他轻声喊她的名字，声音轻得像要被甬道里的风飘走，“我等你……很久了。”

话音刚落，他便顺着石壁滑了下去，身体软得像没了骨头。

“张起灵！”汪碎玉终于冲破那层无形的枷锁，疯了一样扑过去，在他后脑勺快要磕到地面时接住他。他的身体烫得吓人，像揣了个小火炉，伤口的血蹭了她满手，黏糊糊的，让她瞬间想起魔鬼城沙地上的绝望——那时他也是这样倒在她面前，只是这次，换了她来托住他。

“别睡！不准睡！”她抬手去探他的脉搏，指尖抖得厉害，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他脸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你不是很能打吗？不是刀枪不入吗？这点伤算什么……你起来啊！”

张起灵缓缓睁开眼，黑眸里蒙着层水汽，却把她的脸映得格外清晰，清晰得不像幻觉。他抬手，用尽全力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颤，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记起来了……”他凑近她耳边，声音低哑却清晰，带着气音，“记起你在筛选场藏的窝头，冻得硬邦邦的，你却总说不饿。记起你刻在刀柄上的字，藏在防滑纹里，我磨了三次刀才发现。记起长白山的雪，你把暖宝宝偷偷塞给我，自己脚趾冻得发紫……”

他每说一句，汪碎玉的眼泪就掉得更凶，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那力道像是要嵌进她的骨头里。

“以前……是我不好。”他的呼吸越来越弱，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浅，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点光，“让你受了太多苦。可碎玉，别躲了，好不好？”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带着伤口的凉意，轻轻擦去她的眼泪。那指尖的颤抖骗不了人，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烫得她心口发疼。“我知道……伤口好不了，可我想守着你，守到它不疼为止。哪怕……你还要恨我很久。”

“谁要你守……”汪碎玉的声音哽咽，却没再挣扎，眼泪把他胸前的衣襟都打湿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你在乎。”张起灵打断她，眼神执拗得像个孩子，带着点虚弱的霸道，“你在乎，才会跑来看我。”

他突然用力，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伤口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更多的冷汗，却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连呼吸都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碎玉，别再走了。”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在撒娇，又像在恳求，“没有你的地方，我记起再多，也只是空的。”

甬道里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还有胖子在旁边假装翻找药品的窸窣声。汪碎玉靠在他渗血的肩膀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那心跳沉稳得不像个中了毒的人。她忽然皱起眉，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伤口边缘，那触感……太整齐了，不像是被乱箭射中的样子，倒像是……刻意避开了要害？

一个荒谬的念头钻进她脑子里，她猛地抬手，按住他伤口上方的锁骨处，那里的皮肤虽然滚烫，却没有中毒该有的僵硬感。再往下，指尖探到箭簇边缘，她忽然用力一按——

张起灵的身体瞬间绷紧，却没像她预想中那样痛呼出声，只是呼吸顿了顿，抱着她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了。

汪碎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坠入了冰窖。她猛地推开他，站起身退开两步，眼神里的慌乱和心疼被冰冷的失望取代。“你演得真像啊，张起灵。”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连中毒都演得这么逼真，是不是胖子教你的？还是你们三个早就串通好了？”

张起灵脸上的虚弱瞬间僵住，黑眸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想去拉她，却被她避开了。

“妹子，你听我解释……”胖子赶紧打圆场，“这不是怕你不出来嘛……”

“滚。”汪碎玉没看他，视线死死盯着张起灵，“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好骗是不是？觉得我汪碎玉就是个傻子，被你伤了一次还不够，还要再被你们联手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