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解雨臣那小子送了批新茶来，明前龙井，说是能润喉。”胖子端着个白瓷杯进来，把杯子往床头柜上一放，蒸汽氤氲里飘出清苦的香，“阿宁刚走，说查到汪家还有个余孽躲在福建，她带队去抓了。”

吴邪没接话，只是盯着杯子里打转的茶叶。阿宁这三个月来得格外勤，每次都拎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长白山的野参、西沙的海菜、甚至还有块从陨玉上敲下来的碎块，说是“能安神”。他不是傻子，这些东西看似杂乱，却都指向一个地方：和“听雷”有关。

“胖子，”吴邪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磨砂纸，“阿宁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胖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自然：“能有啥事儿？不就是怕你闷得慌，找些新鲜玩意儿给你解闷。”他拿起个苹果开始削皮，果皮连成条垂下来，像条不断的线。

吴邪没再追问，只是把目光移回输液管。他想起三天前咳得最厉害的时候，恍惚听见阿宁在走廊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漏出几个字：“……古籍上说雷城能洗去病痛……瞎子找到具体位置了吗……”

雷城。

这两个字像根针，刺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他太熟悉这个名字了，在汪家老宅的密档里见过，在解连环留下的笔记里读过——那是个传说中能“逆天改命”的地方，藏在南海的某个岛屿上，据说用特殊的装置听雷，能听到死者的声音，甚至能改变已发生的事。

可这和他的病有什么关系？阿宁为什么突然关心起雷城？

瞎子找到那本古籍时，正蹲在敦煌的藏经洞里打盹。泛黄的羊皮卷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梵文，角落里画着个奇怪的装置，像个倒扣的钟，钟壁上刻着螺旋状的纹路——和他在长白山猎人小屋墙缝里找到的那块铜片，图案一模一样。

“这玩意儿靠谱吗？”瞎子用匕首挑着羊皮卷，阳光透过洞窟的缝隙照进来，在卷上投下斑驳的影，“雷能治病？我咋听说雷只会劈死人。”

电话那头传来汪碎玉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异常坚定：“古籍上说，雷城的雷不是凡雷，是‘天心之雷’，能震碎人体内的邪祟。吴邪的病……或许能治。”

瞎子嗤笑一声，把羊皮卷卷起来塞进背包：“我说丫头，你这十年在长白山净研究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了？”他想起三个月前找到汪碎玉时的情景，她坐在猎人小屋的门槛上，手里攥着根红绳，听见脚步声就往门后缩，像只受惊的兔子。

“我只想他活着。”汪碎玉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告诉阿宁，装置的核心部件在福建的一座古庙里，让她务必在月圆前找到。还有……别让吴邪知道是我找的古籍。”

瞎子叹了口气，挂断电话后掏出个青铜铃铛——是当年从张起灵刀鞘上掉下来的碎片，被汪碎玉磨成了铃铛的样子，上面还缠着根红绳，编法歪歪扭扭的，和吴邪戴了十年的那根一模一样。

他对着铃铛吹了声口哨，转身往洞窟外走。风沙卷着落日的余晖掠过戈壁，像谁在低声叹息。他突然觉得这事儿有点荒唐——一个瞎了眼的姑娘，一本不知真假的古籍，一群想逆天改命的人，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往更深的泥潭里陷？

阿宁在福建的开元寺里找到那个装置时，雨下得正急。黄铜打造的钟体锈迹斑斑，钟口嵌着块半透明的水晶，雨点击打在钟壁上，发出嗡嗡的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振翅。

“就是这玩意儿？”江子算蹲在钟旁边，用手敲了敲，“看着跟口破铜钟似的，能有啥用？”

阿宁没说话，只是掏出块软布擦拭钟壁上的纹路。她认得这个装置，在汪碎玉托瞎子转交的那封信里见过手绘的图，旁边还写着行小字：“雷响时，以心头血抹水晶，可闻声入幻，洗去过往罪孽。”

“姐，你确定要带吴邪去雷城？”江子算的声音有些发紧，“那地方邪乎得很，古籍上说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阿宁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触到水晶的冰凉，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气象站，汪碎玉把她推出去时说的话：“阿宁，你要好好活着，替我看一眼长白山的春天。”

现在，她要替另一个人，看一眼活下去的希望。

“备船。”阿宁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滴，“告诉胖子，就说找到能治吴邪病的法子了，让他想办法把人带到南海。”

江子算还想说什么，却被阿宁的眼神制止了。他看着姐姐转身走进雨幕的背影，突然觉得那背影和记忆里的汪碎玉重叠在了一起——都是一样的犟，一样的愿意为了别人豁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