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是被胖子骗上船的。说是“阿宁抓到了汪家余孽，让他去认认脸，了却最后一桩心事”。可当他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海面上那座笼罩在雷暴里的岛屿时，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雷城。”吴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你们带我来的是雷城，对不对？”

胖子的脸瞬间白了，支支吾吾地说：“天……天真，你咋知道的？这不是雷城，是……是座旅游岛，阿宁说让你散散心。”

吴邪没理他，只是扶着船舷，望着那座在闪电中若隐若现的岛屿。雷暴像条巨大的黑龙，盘旋在岛屿上空，雷声滚滚里，他仿佛听到了汪碎玉的声音，在十年前的长白山气象站里，笑着说：“吴邪哥，你说打雷的时候，是不是老天爷在跟我们说话？”

“是她，对不对？”吴邪猛地转头看向胖子，眼眶红得吓人，“是汪碎玉，她还活着，是不是？”

胖子被他问得一哆嗦，手里的救生圈“哐当”掉在甲板上：“天……天真你胡说啥呢？那丫头不是早就……”

“那本古籍是谁找到的？”吴邪步步紧逼，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阿宁为什么突然知道雷城？长白山的野参、西沙的海菜、陨玉碎块……这些东西都是谁让她送的？！”

他想起那半块奶糖，想起猎人小屋的痕迹，想起阿宁躲闪的眼神，所有的碎片突然拼在了一起，形成一个清晰的轮廓——那个他以为早已死在气象站的姑娘，一直都在，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守护着他们。

胖子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索性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真的还活着吗？。”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阿宁告诉我的，这里能治你的病，我就带你来了。”

吴邪站在那里，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散了眼里的雾气。他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甲板上，和雨水混在一起。

原来不是他一个人抱着念想活着。

原来那个说“长白雪冷，有你就暖”的姑娘，真的在某个角落，等了他十年。

雷城的入口藏在一个巨大的溶洞里。钟乳石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铜铃，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响，像无数只手在轻轻摇晃。张起灵走在最前面，黑金古刀的刀柄在黑暗里闪着冷光，他的指尖抚过岩壁上的刻痕，动作轻得像在触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按古籍上说，启动装置需要三个人的血，分别对应‘天、地、人’。”阿宁举着荧光棒，照亮岩壁上的凹槽，“我带了汪家的血样，对应‘天’；胖子是‘地’；吴邪，你……”

“我来。”吴邪打断她，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奶糖，糖纸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人’的血，该用我的。”

胖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张起灵按住了肩膀。他看着吴邪走到装置前，看着他用匕首划破指尖，看着血珠滴落在水晶上，在幽蓝的光里晕开，像朵绽放的花。

突然，整个溶洞开始震颤。头顶的水滴落得越来越急，铜铃的响声越来越密，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像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装置上的水晶突然亮了起来，射出一道光柱，照在洞顶的岩壁上，那里竟出现了无数个影像——

是汪碎玉在筛选场给张起灵包扎伤口；是她在蛇沼给吴邪烤土豆；是她在气象站把刀鞘碎片塞进怀里；是她在猎人小屋摸着墙上的刻痕流泪……

“碎玉……”吴邪喃喃地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光柱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雷声震得人耳膜发疼。吴邪觉得肺里的疼痛在一点点减轻，像有什么东西被震碎了，随着呼吸排出体外。他看着影像里的汪碎玉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值了。

“吴邪！”胖子的喊声穿透雷声，“快离开装置！它快塌了！”

吴邪没动，只是伸出手，仿佛想透过光柱抓住什么。在溶洞坍塌的前一秒，他看到影像里的汪碎玉转过头，对着他的方向，轻轻说了句话。

他没听清，却看懂了她的口型——

“等我。”

当吴邪再次醒来时，躺在一艘渔船上。阳光透过舷窗照进来，暖洋洋的，像长白山上的春天。胖子趴在床边打盹，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张起灵坐在窗边，手里摩挲着那两块拼在一起的奶糖，糖纸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醒了？”张起灵转过头，黑眸里映着阳光，像融了的雪，“感觉怎么样？”

吴邪动了动手指，没那么疼了。他深吸一口气，肺里清清爽爽的，没有了之前的滞涩感。他笑了笑，声音虽然还有些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