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前认识？”

她声音有些沙哑。

封栖看向她，语气里带着点儿吊儿郎当的少年气，全然没有黄泉之主应有的稳重。

“不认识，但我认识敬遗。没少听你的光荣事迹。可谓是，久仰大名。”

姜晗语气淡淡：“那我还真是三生有幸，能得黄泉之主久仰大名。”

封栖幽幽道：“你不必妄自菲薄，这世间能让我记住的人不多，你是一个，那只狐狸是一个。”

姜晗闻言，眸色又暗了下来。

冷月无声，只有蟋蟀聒噪地叫着。

封栖话头一转：“邀你黄泉一日游，感兴趣吗？”

姜晗没有兴趣，但当她转头看他时，封栖却已经率先走出门去了。

呵，还真是个急脾气的阎王爷。

大门打开的一瞬，庭院内的月光消失，笼罩黄泉的永夜再次将她包裹。

死后的世界，还真是让人怀念阳光啊。

门外停着一叶小舟。

封栖揣手立在船头，歪头示意她上来。

无水自浮，无桨自动。

没有灯的城邦之上，一叶扁舟船头一盏青灯，载着两道身影穿越暗夜朝着忘川而去。成了这黑暗天空之中的唯一一抹亮光。

三百里黄沙，是生者最后的跋涉；八百里黄泉，是亡魂无尽的漂泊。

河畔开满血红的彼岸花，隐约可见奈何桥的轮廓。

忘川之上飘着一层薄雾，清澈的河水中漂浮着蓝色的光斑，这让姜晗想起了归墟。

蜿蜒的队伍在彼岸花地指引下向着桥的方向涌动。

小舟最终落于忘川之上。

封栖挑起船头的青灯，单手掐诀，咒文化作流萤般的星光，自指间飘散，隐入河水之中。

星光破开幽蓝的河水，泛起细碎的银光。一团被水膜包裹的蓝色妖力自水中缓缓升起。

随着水膜靠近水面，似是惊动了水下的东西。

平静的水面骤起波澜，一阵气浪自封栖周身爆开，吹得岸边彼岸花沙沙作响。

封栖手指翻转，一面压制水底躁动，一面提拉水球。

水球脱离水面的瞬间，一道蓝光倏地从水膜中钻出，径直钻入狐狸发簪。砰地炸开一簇幽蓝色光晕。

封栖不满地啧了一声。

袖袍一甩，动荡的忘川瞬时恢复的平静。

姜晗感受着那股熟悉的妖力，诧异看向封栖。

“这是什么？”

“那只狐狸之前交易给我的半数妖力。”

他将散落在胸前的头发向后一撩，不屑道：“你帮我解决了空蝉这个麻烦，这算是谢礼。”

姜晗忽然抓到了什么，眸子倏地亮起，一把抓住了封栖。

“他是不是……还活着？”

封栖立马退开了一步：“想什么呢？他心力耗尽都拿去供养烬心木了，怎么可能仅凭半数妖力就气死回生？这世间皆有定数，若是谁都能像你们这样乱来。那我这黄泉还开什么？岂不是每个人都能长生不死了？”

封栖的话像一盆冷水，朝她兜头泼下。

无力感爬上脊背，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将她往深渊里拖。

他好像……真的死了……

她其实也是知道的吧？可为什么还是会疼得喘不过气？

“没关系，一定有其他办法……”

她低喃着这句话，眼前却不断出现他最后看向自己的眼神。

三百年前的他，是否就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将她散落的元神一片片找齐的呢?

没关系，既然他可以，那她，也可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要他，活着

封栖瞥了她一眼，抬手递给她了一封信。

“这是从你身上找到的。想来，你还有未尽之事。我就不留你了。你还是去别处碰碰运气吧。”

姜晗接过信。

这是……苑柳托付她送给紫夫人的信。

风声骤起，卷起衣袖翻飞。

封栖立在船头，衣袍上的银纹如雾气般散开，忘川之上顿时大雾弥漫。

扑簌簌的花瓣迎面打来，封栖的声音在耳边荡开。

“千世雾，一舟灯，终见云开月明。”

“这是你师父留给你的话，我言尽于此，你好生保重。”

云雾拨开，一座牌楼赫然出现在面前。

正是望月宫。

千世雾……一舟灯……

口中呢喃着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姜晗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件，迈步下了船。

她穿过花丛，走进了牌楼。

与无岸殿一样的结界。

在她踏进牌楼的一瞬，周围的景象就发生了变化。

入眼就是一座庭院。

庭院中央有一泓清水，一株月桂斜逸而出，金黄花叶飘落时不坠落，惊动了一池锦鲤。

一位银发紫衣的女子绰约而立，美得如同一幅画卷。

这位就是紫夫人？

姜晗刚踏入庭院，紫夫人就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