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如梦初醒，看了眼面如死灰的王院长，又看了看床上呼吸微弱的季星然，一咬牙，转身就往外跑。

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霍北的目光重新落回季星然脸上。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季星然连人带被地打横抱了起来。

很轻。

这是霍北唯一的念头。明明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抱在怀里却像一捧随时会碎的琉璃。

他的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季星然，”

他抱着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在他耳边低语，

“听着，我们回不去现代了。你那些股票，你的公司，都没了。你现在就剩下我了。”

“你他妈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的骨灰跟你最讨厌的那个暴发户王总埋在一起，让你们在地下天天开董事会。”

“我还会把你那些讲究的衬衫、皮鞋，全都拿去给村口的二傻子穿，让他穿着去田里踩牛粪。”

“你听见没有？”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王院长已经连滚带爬地去安排车辆和人员，留下的几个医生护士，都用一种惊惧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用一种守护珍宝的姿态，抱着那个濒死的青年，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医院门口，那辆军绿色的北京吉普已经发动，车灯在清晨的薄雾中划出两道光柱。

护士长正指挥着人把一个硕大的氧气瓶往车上搬。

霍北拉开车后门，没有立刻上去。

他先是检查了一下后座，又脱下自己的棉大衣，和车上备用的毯子一起，铺了厚厚的一层。

做完这一切，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季星然放进去，让他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

“霍、霍同志，”

一个年轻的护士抱着医药箱跑过来，气喘吁吁，“王院长让我跟车，我叫小林。”

霍北点了点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把肾上腺素放在最顺手的地方。”

小林护士心头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老手，他回头看了一眼，面有难色：

“霍同志，这路况……我只能尽量开稳，但……”

“开。”

吉普车发出一声轰鸣，缓缓驶出了县医院的大门，汇入了通往省城的国道。

车厢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小林护士紧张地盯着季星然脸上的简易氧气面罩，不时伸手探一下他的脉搏，每一次都心惊胆战。

霍北则像一尊石雕，他用自己的双腿和胸膛，组成了一个最坚固的支架，将季星然整个人环抱在怀里，最大限度地吸收着来自路面的颠簸。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这个人的呼吸上。

每一次起伏，都牵动着霍北的整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季星然的眼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霍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涣散，没有焦距。高烧和缺氧让他的意识一片混沌，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重影。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艘风浪里的小船上，上下颠簸，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浑身都疼。

“霍……北…………”

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轻得像幻觉。

“我在。”

霍北立刻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去贴他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心口一窒。

“别说话，省点力气。”

季星然的意识依然不清醒。他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这让他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安心。

他的思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飘忽忽地回到了另一个时空。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们刚在谈判桌上杀得你死我活，他因为胃病发作，在地下车库疼得蜷缩在车里。

也是这个人，用同样不耐烦的语气，同样霸道的方式，把他从车里捞出来，塞进了自己的车，一路超速闯红灯，送到了医院。

那时候，他们是恨不得对方立刻破产的死对头。

那时候，他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心里想的是，这个男人，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野蛮人。

可现在……

“……纳斯达克……跌了多少点……”

季星然的嘴唇翕动着，吐出了一句让随车的小林护士完全听不懂的话。

然而，抱着他的男人，身体却在这一瞬间，僵住了。

霍北的眼圈，毫无预兆地红了。

他低下头，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季星然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没跌。”

“季星然，听好了。”

“有我在，你的盘，崩不了。”

第169章 生死时速，故人惊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