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桃花朵朵(22)

作者:临少焉

凭着雍陵王感天动地的爱女情,汋萱纵纨绔乖张,不思进取,堂堂郡主,于国事毫无助益,也被群臣一一忍了。朝野之中,汋萱确如一株在晨风中摇曳的忘忧草,活得十分逍遥快活。

我常想,若汋萱和公主能换一换,公主是否会比现在要轻松些?下一瞬,我就连连摇头。若真如此,我大尚国也不必打了,直接投降了事。我脑中浮现汋萱在金戈铁马、狼烟滚滚的战场,懒懒地骑着一匹白马,一脸不耐地举起一张白旗……想到此,我不禁哑然失笑。

”白大人,怎么了?”领路的丫鬟回身道。

“没事,你继续带路。”我敛笑,脑中收起这幅荒唐至极的画面,继续走。

游廊转了九曲十八弯后,终于通至园门前。我让丫鬟去忙,不必陪我。丫鬟却不立时答应,低着头思索一阵,道:“小的怎敢让白大人自己过去,郡主殿下会怪我们待客不周的。殿下此刻应在无香榭,还是让小的陪着大人您一起。”

我见她坚持,便随她了。此处毕竟不是公主府,不由我随意。而且,我看她方才眼神闪烁,像是在担忧什么。走了几步,我忽地灵光乍现,有所顿悟…莫非她方才是在担忧我贸然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毕竟,郡主府的男宠两只手也数不过来。

我一下来了精神。

在微煦的春风中,撞破一场春光潋滟的春宫戏,还能亲见一回汋萱的窘迫之态,岂不美哉?我步履轻快,催促丫头速速引我去水榭。虽然我很怀疑以汋萱的节操,说不定反客为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过就算如此,今日能见识惊世骇俗之铁面厚皮,也算不枉此行。

我心怀鬼胎地踩着石路又走了一会儿,一座临水歇山顶的小榭在树荫重叠中若隐若现,那便是无香榭了。无香榭这名,不知为何,总让我想起前朝人物传里一个叫金琼玠的人。或许是因此人与汋萱有几分像,一样爱琴,一样乖僻。

此人怎么说呢?世家出身,但从来不喜结交权贵,达官贵人一来找,她就装疯卖傻,不吐一个好字,极难相处。她工于琴,但从不在懂音律的人面前示琴,而只在小街小巷,一群目不识丁的粗人之中,席地坐弹一曲。那时,挑粪的扔下扁担,放牛的松开牛绳,卖酒的自斟自饮。这些连琴也没摸过的人若能为她喝上两句,她便会极难得地展颜微笑。

不过,这都还不算太怪,有一件事才真令人费解。此人除琴外,还擅长植盆景。有位大官就问她讨要,她不肯便算,竟一夜间将所植盆栽,约有百来盆,叮铃咣铛尽数摔个粉碎,一盆也没放过。

我当时看这本小传,只觉此人有病,装作无智、无琴、无盆,她誓将所有可能结交的人都拒绝个遍,如此孤芳自赏,活着还有什么趣儿?读罢那篇小传后,再看无香榭,便老觉得此无香也非真无香,而是不屑得香给我们这等凡俗。再想起此榭主人,同金氏如出一辙,也高悬云上,孤光自照。就譬如这半夜摔盆之举,汋萱绝对做得出,恐怕还更胜一筹,虽然约莫也无人敢向郡主大人讨要就是了。

不过,汋萱虽也骄矜,但比之金氏还是好不少。这无香榭,其实是真的没香味。因小榭周围遍植海棠,而海棠无香,才取名无香榭。

汋萱最爱海棠,常来此处。

我又走近几步,听闻几缕琴音。暖风吹拂,小榭水蓝色的帷幔轻飞,露出里面的人,汋萱在抚琴。

我顿觉失望,一边的丫头则轻舒一口气。我道:“郡主既然在弹琴,我就停一停,先不过去了。水榭离这不远,一会儿我自己过去,你去忙罢。”

丫头现在如释重负,回得很干脆,“多谢白大人。那小的就先告退了。”说完,原路出去了。

我挑了块石墩,覆上帕子,坐下来。京城书贩卖的文集里常有写道,郡主琴技卓绝。郡主府偶尔会办雅集,请些文人雅士,席间常弄琴。席罢,那些文人便多有“某年某月某日受郡主之邀赴宴”这类文章,自然会提到琴。不过,这些文章写得总是夸张,在她们笔下,汋萱宛如琴仙下凡。而被受邀的她们,各个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家难得几回听”的感激涕零。是以我在《京城十绝》中看到汋萱的琴,也并不太当真。

此刻我坐在十步开外,第一次听汋萱弹琴。本想看看文人一支笔究竟能平白吹出几丈高来,却发现,笔下非虚。汋萱的确弹得好。我听琴少,其实不懂什么叫好,但大多数琴曲,我听不了多久便要走神。然而汋萱所弹却很吸引人,我想这就是好。

我不知她弹的是什么曲,只是听来音声清幽畅滑,如高山幽涧里一帘细长瀑布,在无人处自在飞流。我沉浸其中,好像回到了少年时的太清山。那里奇山怪石繁多,也多小瀑布,飞流而下,像一条环绕臂间而垂落的白色披帛,旁边常有李树,寥寥几株开着淡粉的花,嵌于山石溪涧,很清寂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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