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巴图尔声音发狠，“查就说是天意！他是要干大事的人，不能被这点儿女情长绊住脚！月烈夫人还在等他回去主持大局，熬登大人的在天之灵也看着呢！”

满也速放下药箱，长长叹了口气，拿起桌边的凉茶灌了一口。

他何尝没动过这个念头？

把这两个水火不容的人拆开，或许乌苏木能活得轻松些。

可他太了解那草原小子的性子了——认定的猎物，就算叼在嘴里扎得满嘴是血，也绝不会松口。

“你们啊……”他摇着头，用布巾擦了擦银针，“真当乌苏木是傻子？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今日你们瞒过去了，明日他自个儿就躺坟里去。”

他指着乌苏木紧扣的手指：“看见没？这不是你们能拆的结。要么，让他们自己耗到其中一个认输；要么，就等着看这场火烧到最后。”

窗外的蝉鸣聒噪得厉害，屋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阿古拉和巴图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他们能挡得住刀箭，能守得住疆土，却偏偏拦不住一颗非要往刀尖上撞的心。

满也速重新拿起银针，动作里添了几分疲惫：“行了，都出去吧。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能不能解，就看老天爷肯不肯开眼了。”

门被轻轻带上，将两个纠缠的身影和一室的药味关在里面。

院外的阳光炽烈，晒得地面发烫，可这屋里的纠葛，却比盛夏的暑气还要滚烫难消。

……………………

高热像团火，把乌苏木的意识烧得昏沉。

眼皮重得掀不开，耳边却飘来簌簌的声响，是凤凰花被风吹落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竟真的置身一片火红花海。

红色的花瓣漫天飞扬，落在他的发间、肩头，带着清冽的香。

不远处的花树下，一道青衫身影正握着剑起舞，剑光与花影交织，美得像幅会动的画。

乌苏木的呼吸瞬间屏住。

梦里的焉瑾尘没有穿他惯常的素色白衣，那身青衫衬得他眉眼愈发清俊，剑穗上的红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每一次转身、挥剑，都带着说不出的舒展与贵气。

他不像阶下囚，不像仇家，就像从前那个养尊处优的晋国公子，眼底盛着光，浑身是未经风霜的骄傲。

剑势收住的刹那，焉瑾尘转过头，目光直直撞进乌苏木眼里。

没有冰冷，没有恨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的嘴角缓缓扬起，弯成一个极浅却极真的弧度，眉眼像被春水浸过，温温柔柔的。

他开口唤道，声音清清脆脆，像玉珠落进银盘。

乌苏木浑身一震，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

这声心甘情愿的“艾勒”，他等了多久？

从草原到中原，从试探到强留，他用尽了手段，只换来对方冷漠的眼神、淬毒的话语，从未有过这样一声，带着暖意，带着亲昵。

不等他回神，焉瑾尘已经提着剑朝他奔来，青衫扫过满地凤凰花，带起一阵香风。

他在乌苏木面前站定，额角沁着薄汗，鼻尖微微泛红，仰起脸看他时，眼里像落了星星。

“发什么呆？”焉瑾尘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烫得乌苏木心口发颤，“都看了多少年了，还看不够？我有那么好看？”

乌苏木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用力点头。

好看，怎么会不好看？

哪怕是在梦里，哪怕知道这或许是临死后的幻觉，他也想把这张脸刻进骨子里。

焉瑾尘被他这傻样子逗笑了，抬手用剑鞘轻轻敲了敲他的胳膊：“木头似的。你看我练了这许久，一身汗，还不给我擦擦？”

乌苏木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抬起袖子，小心翼翼地往他额角探。

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他甚至不敢用力，只是轻轻蹭了蹭。

焉瑾尘没有躲，就那样仰着脸任他动作，眼底的情意浓得像化不开的蜜，看得乌苏木心头发酸，眼眶莫名发热。

“好了。”焉瑾尘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往下拉，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唇角飞快地亲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却像火星点燃了乌苏木全身的血液。

他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饭做好了吗？”焉瑾尘松开他的手，摸了摸肚子，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饿了。”

“饭？”乌苏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

他是草原的太子，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曾进过厨房？

焉瑾尘挑眉，故意把剑抱在怀里，哼了一声：“怎么？忘了？今天该你做饭了。别想耍赖让我动手，门儿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