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103)
晏逐水拿起手机,指尖划着屏幕时猛地僵住——新闻里把“陌生男子”描述成“身份不明的护工,疑似与洛林远有利益纠纷”。他抬头看向洛林远,眼里全是震惊和慌乱,连忙摇头,手指颤抖地在手机备忘录里敲:“不是我。我没有。”
“不是你是谁?”洛林远扯掉手腕上的复健绷带,动作太猛扯到伤口,疼得倒抽口气,“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住这?除了你谁会半夜把我送医院?”他声音越来越厉,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和被刺痛的尖锐,“你是不是觉得把我这点破事抖出去,你就能拿好处?”
晏逐水的脸瞬间白了,嘴唇翕动着想辩解,却发不出声音。他伸手想去碰洛林远的手,想给他重新缠好绷带,却被洛林远狠狠挥开:“别碰我。”
水杯摔在地上,温水溅了满地,复健球滚到墙角。晏逐水蹲下去捡碎片,指尖被锋利的瓷片划开道口子,血珠“啪”地滴在地板上,和水渍混在一起。他没吭声,只是把碎片一片片捡进垃圾桶,动作慢得像在跟自己较劲。
洛林远看着他低垂的头顶——头发还没完全吹干,发梢沾着水汽,是早上五点就起来给他熬复健用的中药汤时沾的。楼下的快门声又响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却没再说出更刻薄的话,只是别开脸:“滚出去。”
晏逐水在保姆间待了整整一上午。
他没敢再进去,只隔着门听见洛林远在客厅摔东西的声音——先是玻璃杯碎了,接着是书砸在地板上的闷响,最后是琴房传来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狠狠踹钢琴腿。他攥着手机反复看那条新闻,评论区已经吵翻了天,有人扒出“陌生男子”是送水工,甚至翻出他前几年在送水站打工的照片,配文“底层护工攀附落魄巨星,疑为钱财暗地爆料”。
指尖的伤口还在渗血,他没找创可贴,只是用纸巾胡乱摁着。手机突然震动,是老家医院的来电,他连忙跑到消防通道接起——是护士的声音,带着急:“晏先生,你母亲的手术费还没凑齐,后天再不交齐,手术就得往后排了。”
“我知道了。”晏逐水对着手机哑声比划,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我……我今天就凑。”
挂了电话,他靠在冰冷的消防通道墙上,慢慢滑坐在地。手机银行余额只剩三百二十七块,是他这个月没来得及交的房租。母亲的手术费要五万,他打了三份工——早上送水,下午在便利店收银,晚上去餐厅洗盘子,可就算不吃不喝干满一个月,也凑不够零头。
楼下传来快门声,他扒着楼梯缝往下看——那两个狗仔还在,正跟小区保安争执,手里举着手机不知在放什么,保安皱着眉往他这栋楼看。他猛地缩回来,心脏狂跳,怕他们认出自己,更怕他们再拍些什么给洛林远添乱。
中午洛林远没出来吃饭,晏逐水热了粥放在门口,附了张纸条:“粥要趁热喝。复健别忘。”
门没开,粥放凉了也没人动。他揣着仅有的三百二十七块出门,想去便利店预支工资,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被那两个狗仔拦住了。
“你就是洛林远那个护工?”戴鸭舌帽的男人举着录音笔凑过来,镜头怼到他脸上,“新闻是不是你爆的?你跟洛林远到底什么关系?”
晏逐水往后退,摇着头想走,却被另一个人拽住胳膊:“别装哑巴!是不是洛林远真跟你有纠纷?他手伤是不是治不好了?”
“放开他。”
洛林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穿着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他走到晏逐水身前,把他往身后拉了拉,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我家护工的事,跟你们有关系?”
“洛先生,我们就是想求证一下……”
“求证什么?”洛林远抬手打掉录音笔,动作快得带起风,“求证我死没死?还是求证我是不是疯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种慑人的戾气,“新闻是你们写的?照片是你们拍的?行啊,有种别躲镜头,过来拍我。”
狗仔被他的气势唬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举着相机就拍。洛林远没躲,反而扯掉帽子,露出泛红的眼尾和没缠绷带的手腕——伤口还红着,在镜头下格外显眼。
“拍清楚点。”他扯了扯嘴角,笑里带着自嘲,“就拍‘精神失常的洛林远’,记得加个标题,说我护工好心救我,我却恩将仇报。”
狗仔被噎得说不出话,讪讪地收了相机。洛林远拉着晏逐水往小区里走,手指攥得很紧,直到进了电梯才松开,声音低得像叹息:“没吓着吧?”
晏逐水摇头,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腕,打字:“伤口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