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104)
洛林远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抓过来,看他指尖的伤口——血渍已经干了,沾着灰尘,看着触目惊心。“怎么弄的?”他皱着眉,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笨拙地给他贴上,“不会找创可贴?”
晏逐水低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眼眶热了热,打字:“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不是你找的。”洛林远把创可贴按紧,声音软了些,“是我自己没藏好。”电梯门开了,他没动,忽然说,“你要是想走,现在走也来得及。外面那些人……不会为难你。”
晏逐水猛地抬头,用力摇头,手指在手机上敲得飞快:“我不走。我妈手术的事……我自己能解决。我不会给你添乱。”
晚上晏逐水去餐厅洗盘子,洗到一半被经理叫到后厨——手机响了,是医院的电话。他跑到后厨角落接起,护士的声音带着急:“晏先生,你母亲刚才又晕过去了!医生说必须尽快手术,你要是实在凑不齐钱……”
“我凑!我现在就凑!”晏逐水对着手机比划,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咽,指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挂了电话,他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跑遍了所有能借的地方,同学、同事、老家的亲戚,没人愿意借他这么大一笔钱。
“小晏?没事吧?”同事递过来纸巾,“要是家里有事就先回去吧,我帮你盯着。”
晏逐水摇摇头,擦了擦眼泪往洗碗池走——他得把今晚的工钱拿到,哪怕只有一百块,也是钱。刚拿起洗洁精,手机又震了,是条陌生短信,附了张照片——是洛林远在客厅弹钢琴的背影,配文:“你要是不想这些照片被发到网上,就打五千块到这个账户。”
是狗仔。
晏逐水的手猛地一抖,洗洁精瓶子掉在地上。他看着照片里的洛林远——穿着他早上熨的衬衫,背对着镜头,左手悬在琴键上,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落下。照片拍得很清楚,连琴键上的灰尘都看得见。
他攥着手机往外跑,连工作服都没换,直奔小区附近的ATM机。卡里只有三百二十七块,他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眼泪砸在键盘上——五千块,他就算去卖血也凑不齐。
洛林远是被开门声惊醒的。
晏逐水回来时快十二点了,身上带着洗洁精的味道和淡淡的血腥味——指尖的创可贴被水泡开了,伤口又裂了。他没开灯,摸黑往卧室走,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去哪了?”洛林远打开床头灯,灯光落在晏逐水脸上——他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嘴唇咬得发白。
晏逐水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机往身后藏,摇着头想走。
“手机给我。”洛林远的声音沉了下来。
晏逐水没动,攥着手机的手更紧了。
洛林远坐起来,没再逼他,只是指了指他的手:“伤口又裂了。过来处理。”
晏逐水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在床沿。洛林远拿了医药箱,用棉签蘸着碘伏给他擦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他。“今天便利店没预支到工资?”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晏逐水的肩膀抖了抖,没点头也没摇头。
“医院又来电话了?”
晏逐水咬着唇,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洛林远手背上,烫得像火。
洛林远没说话,只是把他的手包扎好,然后掀开枕头,摸出张银行卡放在他手里:“这里面有钱。”
晏逐水愣住,把卡推回去,打字:“我不要。我会自己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洛林远把卡塞回他口袋,声音硬了些,“去借高利贷?还是去卖血?或者……拿狗仔的钱?”
晏逐水猛地抬头,眼里全是震惊——他怎么知道?
“你当我瞎?”洛林远扯了扯嘴角,笑里带着自嘲,“你跑出去那半小时,小区保安给我发消息,说看见你被狗仔堵了。”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叹息,“他们要多少钱?”
晏逐水没说,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抖得厉害。
“拿着。”洛林远拍了拍他的背,“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妈治病的。算我借你的,以后你慢慢还。”他站起身往门口走,没回头,“明天你就回老家。这里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深夜的消防通道又冷又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亮着。
晏逐水蹲在楼梯上,手里攥着那张银行卡——洛林远没说里面有多少钱,但他知道,那是洛林远打算做最后一次手部手术的钱。手机里还存着狗仔的短信,他看着屏幕上洛林远的背影照,眼泪掉在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
他拿出手机,给洛林远发了条短信,只有六个字:“钱会还您。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