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27)
晏逐水连忙鞠躬道谢,眼眶有点热——他从没敢想过,能有音乐学院的老师愿意教他。
“行了,别煽情了。”洛林远站起身,“饭就不吃了,我得回去复健。”
“这么急?”周明诚留他,“吃了饭再走呗。”
“不了。”洛林远的语气很淡,却没商量的余地,“下次吧。”
晏逐水跟着他往外走,走到音乐厅门口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话——是两个学生,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了耳朵里:
“那就是洛林远?他怎么瘦成这样了?”
“可不是嘛,听说手伤得厉害,再也弹不了琴了……真可惜。”
“旁边那个是谁啊?看着不像助理,倒像个……护工?”
“护工?洛林远现在要护工了?”
晏逐水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攥紧了。他想回头,却被洛林远拽住了手腕。
“走了。”洛林远的声音很轻,没回头,“别听。”
晏逐水没动,拿出手机打字,递到洛林远面前:“他们胡说。”屏幕上的字打得用力,笔画都糊了。
洛林远瞥了眼屏幕,忽然笑了——是真的笑,嘴角弯了弯,眼里落了光:“本来就是护工,有什么胡说的?”
话虽这么说,他拽着晏逐水手腕的力道却松了,改成了牵手——指尖穿过指缝,轻轻扣住,像怕他跑了。
晏逐水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洛林远的手指很长,指尖有点凉,却扣得很紧。阳光落在手背上,把洛林远手腕的纱布照得透亮,却不刺眼,反而暖融融的。
“不过……”洛林远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是我洛林远的护工,轮不到别人置喙。”
晏逐水猛地抬头,撞进他眼里——那里面没有自嘲,没有烦躁,只有点认真的护短,像把藏在温柔里的伞,悄悄为他挡了雨。
他没说话,只是用力回握了下洛林远的手。
走出音乐学院时,夕阳正往下沉,把悬铃木的影子拉得很长。洛林远没松开手,就那么牵着他走在路边,影子交叠在一起,像融成了一团。
“明天……”洛林远忽然说,“明天把琴房的钢琴盖打开吧。”
晏逐水愣了愣:“?”
“落灰了。”洛林远别开脸,语气别扭,“你擦擦。”
晏逐水的眼睛亮了——他知道洛林远不是让他擦琴,是让他……靠近那架琴。他用力点头,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别高兴太早。”洛林远瞥了他一眼,“只许擦,不许碰琴键。”
“知道了!”晏逐水连忙拿出手机打字,屏幕上的字都带着笑意。
洛林远“嗤”了声,没再怼他。他牵着晏逐水的手,慢慢走在夕阳里,悬铃木的叶子落在肩上,像撒了把碎金。
路过一家花店时,晏逐水忽然停下脚步,指着门口的向日葵笑了——金灿灿的,开得正盛,像小太阳。
“想要?”洛林远问。
晏逐水点头,又摇头——太贵了。
洛林远没说话,直接拉着他走进花店,对老板娘说:“要那盆向日葵。”
“好嘞!”老板娘笑着打包,“这花好,向阳,看着就喜气。”
走出花店时,晏逐水抱着向日葵,笑得眼睛都眯了。向日葵的花瓣蹭着他的脸颊,暖烘烘的。
“傻样。”洛林远看着他,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回去放琴房。”
晏逐水点头,抱着向日葵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晏逐水把向日葵放在琴房的花架上,翠绿的叶子配着金灿灿的花瓣,瞬间把房间点亮了。他站在钢琴前,看着盖着琴罩的钢琴,指尖悬在琴罩的边缘,没敢碰——洛林远说过,只许擦,不许碰琴键。
“擦吧。”洛林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晏逐水回头,看到他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那粒淡青色的鹅卵石,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着。
“就擦外面。”洛林远补充了句,语气硬邦邦的,“别掀开琴罩。”
“知道了。”晏逐水点头,拿起抹布,小心翼翼地擦琴身。琴身的漆很亮,能映出他的影子,他擦得很慢,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洛林远就靠在门口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点光从窗户漏进来,落在晏逐水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他擦琴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琴身,会下意识地顿一下,像怕碰疼了它。
“以前……”洛林远忽然开口,“我也总这么擦琴。”
晏逐水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何虞欣总笑我,说我对钢琴比对她好。”洛林远的指尖捏着鹅卵石,转了个圈,“她说钢琴不会跑,人会跑。那时候我不信,觉得她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