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68)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

“这里错了。”洛林远忽然抬手,指尖敲了敲谱子上的升号,“是升fa,不是还原fa。”

晏逐水连忙调整指法,打字:“记混了。”

“笨。”洛林远弹了下他的额头,却没真的嫌他笨,反而把谱子往下拉了拉,“看清楚再弹。别想着快,先把每个音踩实。”

晏逐水捂着额头笑,点头。从那天起,琴房成了他们的“固定据点”——洛林远改谱子的时候,晏逐水就对着墙练《雾》;洛林远累了,就坐在旁边听他“弹”,偶尔用右手搭个和声。

有时练到傍晚,晏逐水要去做饭,指尖还停在半空,切菜时都在无意识地颠勺打拍子。洛林远靠在厨房门口看,看他切番茄时指尖在案板上“弹”琶音,看他煮面时手腕跟着面条晃,忽然觉得这烟火气里,竟也飘着旋律。

“汤要溢了。”洛林远靠在门框上提醒。

晏逐水猛地回神,慌忙把火关小,手背蹭了下额头的汗,打字:“差点忘了。”

“练傻了?”洛林远走过来,拿起勺子尝了口汤,“盐放少了。”

晏逐水连忙拿盐罐,却被他按住手。“我来。”洛林远接过盐罐,左手扶着罐沿,右手抖着撒盐——他的右手恢复得不错,能做些简单的动作了,只是还没力气。盐粒落在汤里,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撒得慢,却匀,像在弹一首极缓的曲子。

“洛先生,您的手……”晏逐水看着他的手,打字,“越来越灵活了。”

“嗯。”洛林远放下盐罐,语气淡,“张医生说,再练阵子,能弹《枯叶》的右手旋律了。”他顿了顿,瞥了眼墙上的谱子,“前提是某人别总盯着谱子发呆,早点把《雾》练顺。”

晏逐水的脸微红,点头打字:“我会加油的。”

那天的汤,洛林远喝了两碗。晏逐水看着他把汤碗见底,指尖悄悄碰了碰颈侧——那道吻痕淡了些,变成浅粉色,像片快要落的花瓣。他没敢问洛林远是不是还在意,只是把汤锅里剩下的排骨都夹到了他碗里。

练到第七天,晏逐水终于能把《雾》的前半段“弹”顺了。

那天下午阳光好,他站在琴房中央,指尖在空中跳得稳,连最绕的那段半音阶都没卡壳。洛林远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书,没看他,却在他弹到转折处时,轻轻敲了敲椅扶手——“咚、咚”,两声轻响,正好是他漏了的那个和弦。

晏逐水立刻调整,指尖跟着那两声轻响往下走,旋律瞬间顺了。他弹完最后一个音,转头看洛林远,眼里亮得像落了光。

“还行。”洛林远合上书,语气淡淡的,却把书往旁边挪了挪,“过来,练后半段。”

后半段是整首曲子的难点,有段跨度极大的琶音,需要指尖快速跳跃,连洛林远当年都练得指尖发红。晏逐水站在谱前,盯着那段琶音看了很久,指尖在半空试了试,还是卡了壳。

“别急。”洛林远走过来,站在他身后,“手腕松点,别僵。”他抬手,指尖虚虚地覆在晏逐水的手腕上——没碰到,却像有股力透过空气传过来,“像这样,跟着呼吸走。”

晏逐水深吸一口气,手腕松了松,指尖再跳时,果然顺了些。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洛林远的指尖离他的手腕只有半寸,温温的,像在托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对,就这样。”洛林远的声音贴在耳边,低得像叹息,“再快一点……”

晏逐水跟着他的声音加速,指尖在空中飞跳,快得带起了风。那段琶音被他“弹”得越来越顺,连洛林远标了三个“慢”字的地方,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快而不慌,像雾里的光,忽明忽暗,却始终在流。

弹到最后一个音时,他的指尖猛地顿住,胸腔剧烈起伏,眼眶却悄悄红了。

不是累的。是这曲子太像洛林远了——开头沉得像他坠落后的沉默,中间绕得像他藏在刻薄下的慌,结尾却轻轻扬起来,像他偶尔漏出来的温柔。他弹着弹着,就想起了雨夜急诊室的他,想起了琴房里说“可惜你是个哑巴”的他,想起了晚宴后靠在他肩上说“累”的他,那些碎片拼在一起,竟都藏在了这无声的旋律里。

“怎么哭了?”洛林远的声音忽然沉了沉。

晏逐水猛地回神,才发现眼泪掉在了手背上。他慌忙擦,却被洛林远按住了手。洛林远蹲下来,仰头看他,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露水:“弹首曲子而已,至于吗?”

语气是硬的,指尖却软,没用力。晏逐水摇摇头,想打字说“不是”,却被他拉到钢琴前坐下。

“坐好。”洛林远坐在他旁边,右手放在琴键上,“我弹,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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