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有水流(69)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

他没弹《雾》,弹的是《枯叶》。右手的旋律慢得像落叶飘,一个音一个音地落,没加任何装饰,却比他以前弹的任何一次都软。晏逐水看着他的手指——骨节分明的手按在琴键上,指尖微微泛白,却稳,像在托着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首曲子……”洛林远弹到一半,忽然停了,声音哑了些,“是我手伤后写的。”

晏逐水愣了愣。

“写的时候总觉得,叶子落了就完了。”洛林远的指尖在琴键上轻轻摩挲,没看他,“后来才发现,落了也能腐在土里,等明年再长。”他顿了顿,侧头看过来,眼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亮,“就像……就像琴键,哪怕只剩一只手能弹,也总能出声。”

晏逐水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看着洛林远的眼睛——那里没有了平时的冷,也没有了宴会上的硬,只有点坦诚的软,像把藏了很久的钥匙,终于肯拿出来,递到了他面前。

“洛先生……”晏逐水拿出手机,指尖抖着打字,“您的手会好的。一定能。”

洛林远笑了笑,没说话,抬手弹完了最后一段旋律。最后一个音落时,他没收回手,反而轻轻按了个泛音——“叮”的一声轻响,像露珠落在叶上,清得能照见人。

晏逐水看着他的手,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伸出手,指尖悬在洛林远的左手上方——那只手放在膝盖上,手指微微蜷着,旧伤疤在阳光下淡得像层纱。他想碰,又怕碰疼他,指尖在半空停了很久。

“想碰就碰。”洛林远忽然说。

晏逐水的指尖颤了颤,轻轻落在他的手背上。温温的,带着点薄汗,手背上的皮肤因为长期复健,有些粗糙,却暖得让人安心。他轻轻摩挲着那道旧伤疤,像在抚摸一片易碎的叶。

洛林远没躲,任由他碰。过了会儿,他忽然抬起左手,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朝晏逐水的指尖伸去——他的指尖离晏逐水的指尖只有半寸,阳光落在两人的指尖上,亮得像要烧起来。

晏逐水屏住了呼吸。他看见洛林远的指尖在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旧伤疤被扯得微微发红,却还是固执地往前伸,像在跨越一道看不见的坎。

就快碰到了——他的指尖已经能感受到晏逐水指尖的温度了,暖得像春天的风。

“唔……”洛林远忽然低痛了一声,左手猛地落了下去。

是疼的。大概是动作太急,牵动了旧伤,他的指尖砸在膝盖上,发出闷响,指节瞬间红了。

“洛先生!”晏逐水慌忙握住他的手,指尖能摸到他手背上的冷汗。

洛林远别开脸,没看他,声音硬邦邦的:“没事。”

“都红了!”晏逐水拿出手机打字,急得眼眶又红了,“我去拿药!”

“不用。”洛林远拽住他,没让他走。他的手还在抖,却攥得很紧,“坐这儿。”

晏逐水只好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他总在口袋里放一管,怕洛林远复健时碰伤。他拧开盖子,挤了点药膏在指尖,轻轻涂在洛林远发红的指节上。

药膏是凉的,触到皮肤时,洛林远瑟缩了一下,却没躲。晏逐水涂得慢,指尖轻轻打圈,把药膏揉进皮肤里,像在进行一场极小心的复健。

“笨手笨脚的。”洛林远看着他的指尖,忽然说,语气却没什么责备的意思。

晏逐水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洛林远没别开脸,眼神落在他涂药膏的手上,又慢慢移到他脸上,最后停在他颈侧——那道浅粉色的吻痕还在,像枚没摘干净的印记。

他的喉结滚了滚,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吻痕。

晏逐水的身体猛地僵住,呼吸都停了。指尖的药膏还没擦干净,凉意在颈侧散开,混着洛林远指尖的温度,烫得人发慌。

“还疼吗?”洛林远的声音低得像耳语。

晏逐水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疼,却痒,像有细小的电流顺着皮肤往心里钻。

洛林远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忽然笑了笑,指尖却没离开,只是轻轻摩挲着那道痕迹,像在确认什么。“那天……”他顿了顿,声音哑了些,“我喝多了。”

晏逐水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打字:“我知道。”

“你不知道。”洛林远打断他,指尖停在吻痕上,眼神暗了暗,“我不是喝多了才失控。我是……”他没说完,喉结滚了滚,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是怕。怕李哲的话戳中了痛处,怕自己真的成了“陨落的王子”,更怕晏逐水哪天也像别人一样,说走就走。他把那些怕都裹在酒里,泼了出去,却溅得两人都疼。

晏逐水看着他眼里的慌,忽然明白了。他放下手机,反手握住洛林远还在发颤的左手——这次没碰他的指尖,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掌心贴着他的皮肤,把温度一点点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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