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望着掌心明珠，忽然想起三月前分别前夜，三人醉酒后姬冰雁那句“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当时只当是醉话，如今想来...

银镯在烛光下泛着幽微的蓝芒，楚留香拈起那颗南海明珠，明珠在指尖映出温润的光晕。他屏息凝神，将明珠缓缓嵌入银镯中央的凹槽。

“咔嗒——”

一声轻响，明珠与凹槽严丝合缝地嵌合在一起，竟像是原本就生长在那里。奇异的是，明珠入槽的瞬间，镯身上那些游丝般的银纹突然活了似的，纷纷向明珠聚拢，在明珠周围形成一圈细密的星芒状纹路。

楚留香微微一怔，指腹抚过那些纹路。触手冰凉，却又隐隐透着温度，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他忽然想起姬冰雁说的“会认主”，不由失笑。可笑着笑着，目光却渐渐沉了下来。

烛火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

他将银镯举到眼前，明珠映着火光，竟隐约现出苏心那双含笑的眼。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她戴着这镯子，在甲板上煮茶的模样——素手纤纤，银镯随着动作轻晃，明珠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就像此刻，他心底那份无处安放的情意，终于有了归处。

窗外，一片落叶被夜风卷着，轻轻拍打在窗棂上。楚留香回过神，小心地将银镯收入锦囊。丝绳系紧的瞬间，他忽然觉得心头一轻，又似乎更沉了几分。

有些心意，注定要深藏。就像这银镯中的机关，就像明珠下暗涌的银纹，就像...姬冰雁离开时，那个挺得笔直却莫名显得孤寂的背影。

雅间里的胡铁花已经急得额头冒汗。他胡乱翻着行李，嘴里念叨着：“奇怪，明明放在这儿的...”

苏蓉蓉柔声道：“胡大哥别找了，我有些乏了。”

“啊？哦！”胡铁花如蒙大赦，连忙道，“那、那你早点休息！”说完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待脚步声远去，苏蓉蓉轻轻锁上门。

“到底在瞒着我什么呢...”她轻声自语。

而此时，后院锻造间的灯火终于熄灭。

第35章 水陆法会

嵩山少林，钟声回荡。

少室山的薄雾还未散尽，山间石阶上已陆续有香客拾级而上。

苏蓉蓉步履轻盈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苏心’的美貌吸引了数道眼光。

“今日香客似乎不多。”她轻声说道，目光扫过略显稀疏的人群。

楚留香摇着折扇，神色从容，实则早已将四周情形尽收眼底。他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姬兄的酒楼今天开业。”

苏蓉蓉了然。这显然是刻意为之——要的就是让少林今日人少，方便他们行事。

两人正说着，忽听前方几个小沙弥低声议论：

“今日法会，怎么来的人这么少？”一个圆脸小和尚挠着头，满脸不解。

“你不知道？”另一个瘦高个儿的沙弥压低声音，“城里‘明月楼’开业，又是舞龙又是放烟花的，百姓都去看热闹了！”他叹了口气，“我也好想去看看啊......”

“嘘！”年长些的和尚瞪了他们一眼，“专心做事！”

楚留香与苏蓉蓉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大雄宝殿前，香火缭绕。

僧众分列两侧，诵经声如潮水般起伏。无花一袭雪白僧衣立于佛前，手持琉璃念珠，眉目如画，恍若天人。阳光透过殿前的古柏，斑驳地落在他身上，衬得他愈发超凡脱俗。

“好一个妙僧无花。”苏蓉蓉轻声道，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赞叹。

楚留香微微一笑，折扇轻摇：“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话音刚落，无花已走到两人面前。他捻动着手中的琉璃念珠，唇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楚施主既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为何还要带着这位女施主涉足清净之地？”他目光掠过‘苏心’时，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楚留香折扇“唰”地合拢，虚点向佛前袅袅青烟：“大师着相了。佛门广渡众生，何分男女？”

“阿弥陀佛。”无花双手合十，“楚施主巧舌如簧。倒是这位女施主...”他忽然向前一步，雪白僧衣无风自动，指尖捻动念珠的速度微微加快，他目光如刀，直直望入苏蓉蓉眼底，“《楞伽经》有云：'譬如镜中像，虽现而非实'。皮囊如梦幻泡影，女施主何苦执着‘我相’？”

苏蓉蓉呼吸一滞，面上却仍带着‘苏心’的天真笑意：“无花大师说话好生玄妙，小女子听不明白呢。”袖中的手却猛地攥紧。她的直觉告诉她似乎有点不对劲！

“无花大师，”楚留香忽然打岔，扇柄敲在掌心发出清脆声响，“既说‘色即是空’，怎么倒计较起小姑娘的眼角眉梢了？”他顺势将苏蓉蓉往身后一护，宽袖翻飞间恰好挡住无花探究的视线。